首页 -> 2006年第6期

笨人笔记(9首)

作者:哑 石




  譬如
  
  无春之年 疾行者秃了头。下一世 哦 下一世
  惟有八风不动者 不用显摆水袖、长衫!
  
  我的前世 分明撞见慢于牛的火车
  以为妖——乳房过于袒露 诚术堪堪骗过照片。
  
  譬如 赤膊上阵者 整日拥有妖娆之复姓。
  谈美食,争教席,一滴滴月露,一次次败火的机
  关!
  
  再譬如 我偏偏爱上这疯狂、乖戾的世界。
  它脱水时,爱——如用铁沙子拌糯米饭,我也爱。
  你的抱负 最终显影祖国的一夜小蛮腰……
  既然唱了这肥诺 便当精肉半斤 直取弱水三
  千!
  且慢。且慢。我的口水 乃失败的清口水也
  “不登大雅之堂。无春之年 就是那无头之年?”
  
  譬如这无头之年!昂首穿过小小锦官城
  飞机在云里呼啸……新泥呢 静静糊住了旧鞋
  尖。
  
  细
  
  谨小慎微之锁舌,暗藏惊雷。
  风起,素手游曳
  我在屋外细细叩门,叩问光滑地板上乱滚的雷声
  叩问 瞳眸上一层薄薄的亮霜。
  长生如斯矣!云南白药
  可止血、生肌,可籍烽火三月的心。
  母亲由我陪着,陪着,行走于大片的白色。
  天朝斑马线,也需细细……踏勘。
  
  母亲,其手已然无筋
  其直肠上,有朵随时会爆炸的乌云!
  我想:另一片天空旋转着
  无名守护的谷仓,将有新芽静静进涌……
  是啊,头发说乱就劈劈啪啪乱了
  一切存在之物,都将那不存在轻轻锁住
  可……我的细腻完好,尚未受惊——
  那,就请吧,一只素手,推开这雪拥蓝关的门
  
  观 史
  
  狗日的世界,咋这么多表演?
  一只猴子踩在皮球上,灵巧于滑稽之舞蹈,
  左手,拍打着灰烬,右手是
  劈劈啪啪地,分开海水的权杖、火焰——
  
  鼓巴掌吧,憨口水一滩又一滩,
  那狗鸡巴皮球,竟翻滚着窃笑:
  清诵声里,可惜了新草汩汩初血的经卷!
  
  猴精于史者,温言如花。唉,如此
  轻易地,气象就在那口淫者齿间醒来?
  女贞树张开湿漉漉的小耳朵,
  而我们,也需将那野蛮的风度奉献?
  
  言静观,官木叶滚滚中取了慎独
  如火中取蜜……“呔,都串通好瞎扯淡呢”
  这狗日的世界,哪还配有一点羞愧的盐!
  
  不读书的人
  
  不读书的人 在暮年
  看见文字变成了青草、老虎。
  六祖慧能是一例
  林彪是另一例;
  春夏之交的成都,草堂阴影一侧
  我随意跟踪的翘嘴皮少年
  也算一例。
  书本 扔在爪哇国。
  他举着一朵晒得焉耷耷的玫瑰
  一路小跑进不眠的城里
  “哥哥,买一朵吧!姐姐多靓啊”
  你看这勾引有多巧妙!
  不过 我敢和所有读书人打赌:
  他的翘嘴皮 又黑又烦腻。
  
  但翘嘴皮成不了慧能
  更成不了林彪。
  我跟踪他 潜入他的暮年:
  一群肥羊喜滋滋地啃着文字的青草
  然后 他随手就宰了最饱的;
  那头老虎 无面目的虎
  斑斓于微微热汗的破凉席
  
  明 亮
  
  暴雨过后的空气里 你能
  感到轻盈、明亮的东西
  但不清楚何处明亮,因何轻盈;
  正在恋爱的人脸上 总是
  荡漾着丝丝慵懒的气息
  凡在那脸上荡漾的 都煞是动人
  却不知 究竟动的哪门子人
  
  且罢问候,且罢探询
  且用电吹风将头发吹出波浪
  银发也罢,花白也罢,管管青丝
  也罢;风舌因明亮而溶化
  这颗心也就是那颗心。
  瞧 齐腰高的插座阴影里
  红色电流 将插头咬紧……
  
  精 神
  
  据说 人活着得靠一股精神。
  隔壁李老二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
  还没谈过恋爱 成天往婚介所跑
  大家都讲:这娃很有精神。
  有一天 他做了两个矛盾的梦
  就再不去婚介所了。常常一日三省
  神清气爽的样子 双目如电
  整夜高诵《金刚经》还敲木鱼
  邻居被吵醒一大半 披衣向善
  叹服:这娃哪来这么好的精神?
  
  纪 事
  
  就说你唇红齿白,满身鱼虾。
  认了吧,我在这虚肿之时涂抹的清凉油,
  认了吧,即使万里春风恭维你
  层峦叠翠,小腹优雅,
  我也会在警笛声里,脱下一身燥热的狗皮,
  给你看:我有清澈的花花肠子,
  钥匙叮当响,月儿轻扬闪亮的蹄铁,
  政要们,正于街巷间漫游、掐架……
  
  不出三句话,你就让我动荡起来。
  是呀是呀,锦官城里,从来不乏稠花乱蕊,
  不乏优美着颓废,闲闲地耍——
  急暮也,青天也,醉鬼也,琴台也,
  红毛撞翻不周山,顺便将岷江轻轻拿下
  ——噢,莲乡来此讨生活的妙龄
  此刻被肿胀地进入……府河摇落漫天木叶
  越堆越高的,是丽达眼里急躁的沙……
  
  无 题
  
  深居抚琴者,并非一味弹奏清越松风,
  窗外,得有洁净的流响才成。
  此刻,无山,无水,无虹,
  无独守之静微,亦无赤子之隐痛,
  更无拖着柳枝、上窜下跳于灶台的宽袍狐仙
  ——嗨,却有,一股要命的力量,
  让他,渐渐地,双瞳微灼、鼻息粗重。
  
  谷仓里,何曾挤满肥白、愚蠢的米虫呢?
  现在挤满了。清修精舍中,何曾
  演绎过,黑社会坐而论道、化身灿灿飞龙?
  此时也出现了——深居抚琴者,
  请别炸了肺,又乱方寸、意马葱茏!
  既然……此夜,乃实施变形记的好机会,
  那你,就冲着那方向,悄悄去皱、喝风吧……
  
  虹
  
  不是典籍轻轻舒卷的时辰,
  不是吐纳,不是!
  吾反侧良久,欲把冻疮比作良心。
  细雪嘶嘶缠树,
  痒痒的,他奶奶的真痒啊,
  一滴蜜从梅枝蹦下,
  步履凌乱,满地黄灿灿的。
  
  吹奏!羞涩之典律乱了?
  白发三千丈,终有填海般宏志可比?
  那瓜娃子,撅了乌嘴,
  细数政府和砒霜的距离。
  瞧,粉嘟嘟的绿色小猪蹿上树梢,
  闹烘烘也,谓之阳春,
  谓之月姑指尖飞起来的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