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中文系 等

作者:李亚伟




  中文系
  
  中文系是一条洒满钓饵的大河
  浅滩边,一个教授和一群讲师正在撒网
  网住的鱼儿
  上岸就当助教,然后
  当屈原的秘书,当李白的随从
  然后再去撒网
  
  有时,一个树桩般的老太婆
  来到河埠头——鲁迅的洗手处
  搅起些早已沉滞的肥皂泡
  让孩子们吃下,一个老头
  在讲桌上爆炒野草的时候
  放些失效的味精
  这些要吃透《野草》、《花边》的人
  把鲁迅存进银行,吃他的利息
  
  当一个大诗人率领一伙小诗人在古代写诗
  写王维写过的那块石头
  一些蠢鲫鱼和一条傻白蛙
  就可能在期末渔汛的尾声
  挨一记考试的耳光飞跌出门外
  老师说过要做伟人
  就得吃伟人的剩饭背诵伟人的咳嗽
  亚伟想做伟人
  想和古代的伟人一起干
  他每天咳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图书馆
  回到寝室。
  
  亚伟和朋友们读了庄子以后
  就模仿白云到山顶徜徉
  其中部分哥们
  在周末啃了干面包之后还要去
  啃《地狱》的第八层,直到睡觉
  被盖里还感到地狱之火的熊熊
  有时他们未睡着就摆动着身子
  从思想的门户游进燃烧着的电影院
  或别的不愿提及的去处
  
  一年级的学生,那些
  小金鱼小鲫鱼还不太到图书馆及
  茶馆酒楼去吃细菌常停泊在教室或
  老乡的身边有时在黑桃Q的桌下
  快活地穿梭
  
  诗人胡玉是个老油子
  就是溜冰不太在行,于是
  常常踏着自己的长发溜进
  女生密集的场所用腮
  唱一首关于晚风吹了澎湖湾的歌
  更多的时间是和亚伟
  在酒馆里吐各种气泡
  
  二十四岁的敖歌已经
  二十四年都没写诗了
  可他本身就是一首诗
  常在五公尺外爱一个姑娘
  由于没有记住韩愈是中国人还是苏联人
  敖歌悲壮地降了一级,他想外逃
  但他害怕爬上香港的海滩会立即
  被警察抓去,考古汉
  万夏每天起床后的问题是
  继续吃饭还是永远
  不再吃了
  和女朋友一起拍卖完旧衣服后
  脑袋常吱吱地发出喝酒的信号
  他的水龙头身材里拍击着
  黄河愤怒的波涛,拐弯处挂着
  寻人启事和他的画箱
  
  大伙的拜把兄弟小绵阳
  花一个半月读完半页书后去食堂
  打饭也打炊哥
  最后他却被蒋学模主编的那枚深水炸弹
  击出浅水区
  现在已不知饿死在那个遥远的车站
  中文系就是这么的
  学生们白天朝拜古人和黑板
  晚上就朝拜银幕活着很容易地
  就到街上去凤求凰兮
  中文系的姑娘一般只跟本系男孩厮混
  来不及和外系娃儿说话
  这显示了中文系自食其力的能力
  亚伟在露水上爱过的那医专的桃金娘
  被历史系的瘦猴赊去了很久
  最后也还回来了,亚伟
  是进攻医专的元勋他拒绝谈判
  医专的姑娘就又被全歼的可能医专
  就有光荣地成为中文系的夫人学校的可能
  
  诗人老杨老是打算
  和刚认识的姑娘结婚老是
  以鲨鱼的面孔游上赌饭票的牌桌
  这条恶棍与四个食堂的炊哥混得烂熟
  却连写作课的老师至今还不认得
  他曾精辟地认为大学
  就是酒店就是医专就是知识
  知识就是书本就是女人
  女人就是考试
  每个男人可要及格啦
  中文系就这样流着
  教授们在讲义上喃喃游动
  学生们找到了关键的字
  就在外面画上漩涡画上
  教授们可能设置的陷阱
  把教授们嘀嘀咕咕吐出的气泡
  在林荫道上吹过期末
  
  教授们也骑上自己的气泡
  朝下漂像手执丈八蛇矛的
  辫子将军在河上巡逻
  河那边他说“之”河这边说“乎”
  遇到情况教授警惕地问口令:“者”
  学生在暗处答道:“也”
  中文系也学外国文学
  着重学鲍迪埃学高尔基,在晚上
  厕所里奔出一神色慌张的讲师
  他大声喊:同学们
  快撤,里面有现代派
  中文系在古战场上流过
  在怀抱贞洁的教授和意境深远的
  月亮下面流过
  河岸上奔跑着烈女
  那些头洞里坐满了忠于杜甫的寡妇
  后来中文系以后置宾语的身份
  曾被把字句两次提到了生活的前面
  
  现在中文系在梦中流过,缓缓地
  像亚伟撒在干土上的小便,它的波涛
  随毕业时的被盖卷一叠叠地远去啦
  
  近作二首
  
  秋收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
  ——毛泽东
  
  回到草原
  你肥硕的身躯粗暴地占据了她的眼睛
  所有窗户都被迫打开,交给阳光慢慢地日
  
  秋天的草原一片懒散,你冒完皮皮
  回到村里
  顶着牛角在屋前打铁,在屋后开火锅
  让成熟的麦子一个劲地往村外长去,拥挤不堪
  被迫落在妇女们手中,被捏着脖子
  交给了公家
  
  更为炎热的气候在傍晚,好看的在后头
  躲在暗号中的农妇被无端端地询问和调试之后
   开关自如
  在路边别着校徽等待检查团
  拒绝运输的拖拉机用马达死死抓紧刹车轻轻抖
   动
  可想而知,酒中怒放的花朵已藏进裙子
  又流出藕节和排骨汤
  
  这时背着书包穿过麦田去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
  唱着雷锋的歌
  逐渐风行的殴斗和拓扑学
  因为被普遍认为是经济发展的必经过场
  被不停地登记注册和挂在嘴边
  语言在诗的国度脱掉衣服就一下子左右了农业
  成熟的麦子倒向共产主义一边
  
  收割的季节被划拳行令的手势掌握着
  他说四季财,你就又去打铁
  骑在风箱上用软硬兼施的调子炮制农具
  用语言交换着实物,凭肌肉领走了其它人的工资
  
  背着书包,深夜的草原到处都在上晚自习
  身着黑夹克的嘻皮士和身佩红袖章的红卫兵
  在课堂上共同朗读又梦见了周公
  谣言使人民普遍成了诗人,少数成了敌人
  而朗诵高于一切,直接影响到女人的丑与美
  植物在语气和停顿中饱含着养料
  硕果累累靠近实词和罕见的形容词
  并被直述和修饰得不好意思,低头进了公家仓库
  朗诵高于诗歌的本身,你在十月摆起诗歌的香案
  视文字为猪狗,语法和外语如粪土
  或者叩剑而歌,或者对牛弹琴
  用散漫无边的声音概括住工业和农业的前景
  使它们出不了头,干脆倒退
  
  秋天的草原牵挂在枫叶变红的过程上
  盯着美人们于凉爽的夜晚掉进尘世,一辈子简直
   不能自拔
  一些莽汉便喝垮了自家的身子骨和住宅
  带领大脚农妇和打铁匠到了村东的高处
  在腰带以下的重要部位露出头发和弹弓死守到
   弹尽粮绝
  没有追求的人啊,你逃不过文化的掌心
  凭空而来的垃圾学问要把你搞惨
  
  现在,品质恶劣的老师背着黑锅越过了草原
  一场暴雨在下与不下之间倾向于新鲜的事物
  在半空中收回了对农民的成见而转为下诗句
  一夜之间的朗诵和吟唱就触发了空前的战争
  但真正的英雄是反不垮的
  他要在天黑前重温马列的书卷
  同时朝城外不断地投掷活鱼
  又从烂醉中爬出来拖着木马进入了海边的碉堡
  那些借来的软刀子杀不了人
  夹在外语书中递给下流的女学生算啦
  
  女孩们寄居在形容词里,一副还过得去的样子
  把冬天的风景弄得摇摇晃晃
  在飞雪的日子里把她们的嘴唇套在空话上问你
   几个问题
  但你仍顶着牛角打铁,不想在春节前就成为流氓
  一副中听的身子骨想用来弹死最后的知音
  
  在龟山和蛇山之间的的惟一牵连还是你和她在
   前年的问答
  那极端的言行使老一代隐士们从此离开了人民
  长相标致的朋友们穿戴整洁地把自己上交给国
   家
  又纷纷变成衣冠禽兽
  
  而不务正业的女子依靠反动势力一般会美丽起
   来,猖狂得不可收拾
  一脸的秀色成了村中最大的负担,代替了天气
  求雨的工兵拖着大炮快速转弯从各种角度打下
   了羽毛和鳞片
  但阴恶的天气依然压住屋檐和年终,解不了心头
   之恨
  
  寻字觅句,在官路上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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