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梅丹里诗歌选（８首）
作者：严力译
造出关系到生命核心的新鲜词?
主语套一套谓语、动词套一套宾语
善于打麻将的人就可以转动造词的轮子
搭配出一个个新鲜的词
甚至猴子坐在打字机前
也能偶尔打出耐人寻味的词
日常词汇的三千汉字
要打多久才能打出警语?
日常单宇三千的见方
扣掉没有意义的几百万以后
得出两字中文词组的极限
刚刚接近四百万种的变化
而很多中型城市的人口不止四百万!
所以汉语所有可能的二字词组的变化
比一个城市的人口还少
想起来有一点可怕
城市的每个人至少一年一次会突发奇想
(无论他用不用语言)
看来语言无法跟上人类的创意
而“情死”这种词
不可能来自二字组合的平方公式以内
“爱亡”也不可能从词组的赌盘里转出来
这些词来自赌盘也想不到的方向
即使有猴子偶而打出了这样的词
猴子自己也无法看懂
统计者检查到这里，眼睛很容易跳行
这些词来自血肉与心灵交织的神秘三角地带
后天的诗人不得不承认
这些痕迹是心灵的回流留下来的
满地的落叶只能用风暴的记忆去读
为我设计的一串珠子
——给严力、孟浪
每一个人喜欢拿起一个小小的东西把玩
外部世界无论多乱这东西也显得晶莹剔透
信徒善于用余光在一串念珠里看出景物
眼珠与小珠子对觑，生出种种联想
这本来只出于单纯的欣赏，可是这串水晶
热乎手就像眼泪，其中的折光很紧
吸住了我的视线，影现世界的实相
显出人与天的交接，拨起我的忧思
串珠子的人怎么设计?
我们不能问串珠子的人如何暗中摸索
如何跑很多旧货摊，耽溺于各种图景
把关于串珠子有多重要的辩论吞到肚子里
看不出其中奥秘的人如何误解他，扫他的兴
这些我们不能问，他不善于回答这种问题
他只说：看珠!
他总是熬过来了，拼出了几串颜色很凑巧的珠子
有一种“就应该这样拼”的感觉
很多人跑来跑去，很多人胡涂，想碰到什么
却不见得能碰到这些奇妙的东西
我自己虽跑来跑去也没有熬出结果
我不能说这个东西是侥幸得来的
在一堆乱物里查找漂亮的珠子确实需要眼光
比方说民族给民族很大的压力，用谁的眼珠子看清?
在混然肆暴的风中或许有个避风处，甚至于一个死角
散聚的机缘在那儿得到牵引
本来散掉的东西在网状中又回到一起
某个抽象变化的场景，以黑绒布做为天空
东西被再次显现，在一颗珠子里
把扭曲变为弧度，凝聚更大的力量
然后抽出自己微妙的筋条串合，细心经营
要不然一个败家子弟不会一看就想伸手把玩
他原来只图一个玩物可以丧志到底，可是
这不寻常的珠子只要他一欣赏，
再轻薄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尝出忧国忧民!
厨房颂
铲子在锅底铿铿作响
赶走饿鬼
厨师端出香喷喷的温暖
安抚道魔
蔬菜进入五脏庙的大门口
菜刀是一排最锋利的牙齿
让大家轻松地咀嚼营养
红舌有了弘法的热量
法轮因此常转
有一群人正处于人心死、道心生之间
被安排在廿字讲堂的第十四号隔间①
他们来到这个“调教所”
到这个被净空的角落②
在这个地方可以得到“慈”的训练
而我们的“狱卒”正蹲身调整火焰
油锅滚滚，热浪扑身
但她做的“恩爱斋”会使人
慢慢吃出“慈”的意念
喂饱几十人的母德
集于大厨一人之手
色香味后面的心意
是我们大家的道粮
每打一个好坐下来
斋中的宝光就在眼前
我太爱吃，太爱美味
恕我未能做到“少食多思”
没有拿菜中的心意转给别人
天下的蚕虫，应该为大厨吐丝③
爱品味的我，也该为大厨吐思
注：①“慈”是廿字真言的第十四个字。“廿字讲堂”是天帝教在无形界为幽灵准备的收容所。有业障的性灵在此地有机会学做鬼做人的基本道理。在廿字讲堂结业以后，可以接到清虚宫去深造，或乘愿再投生人间。
②天帝教首席使者李维生在“请求 天帝恩准天赦年缘起”一文中，发愿于公元2000年要承担众生的共业，借着同奋自赦、人赦的功德，要尽力做到“净空地狱”。
③我们的大厨喜欢穿丝织品。
在树枝中摇曳
——给丽健
月兔空捣药
扶桑已为薪
——李白
我最精密的探测器告诉我
那是很有意思的笑声
可惜我没能与你笑在一起
很喜欢你这样诡秘地
捅一下我约时间的正经
好像我准备向你做演讲时
老躲在大话题的后面
我最灵敏的仪器告诉我
你是一个敢于担当的人
恨不得做全职的义工
把天下的服务项目揽遍
而你渴望的回报
只是带给你更多悲愿的游历
所以我想到你去印度
那可是我心中的逍遥游
所以我要写性情中的文字
寄到你常常游玩的地方。
仪表盘的时速仪告诉我
我的读书计划可能来不及
我只要穿过荒原
找一个山青水秀的所在
“白骨寂无言
青松岂知春?”
我手中的罗盘告诉我
我们处在扶桑的高枝中
这棵世界之树，诺尔威人称之为Yddrasil
我周围的末梢在暴风中摇晃
耳中有霹雳声，有劈柴声
颤抖的手
使我无法测出哪里是主干
尽管栖生在这样不安的树枝上
我们还是要继续成长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