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浙江《半岛诗刊》

作者:佚名




  冷若梅(二首)
  
  暗处的云
  
  这光明的中心漂浮着许多阴影
  在不能被拯救的季节
  这开在黑暗里的洁白
  无法成就梦想
  当你放慢脚步
  弥漫在空气里的孤独
  点燃了
  这沉默已久的就要喷射出
  黑色火焰的花朵
  
  异物
  
  我就是你那随手那丢掉的
  质地柔软
  掌心冰凉的异物
  “我的心脏不堪重负”
  你说。这想像中的花朵
  这黑暗中默数时光的手
  无法在你的目光中展开一场盛宴
  我曾经熟悉
  这样陌生的感觉
  这样在绝望中流淌出
  高贵的血液的身体
  
  高崎(一首)
  
  环顾
  
  环顾左右:一只金蝇和它的产物。
  人生,在我的土桥旁边,相隔
  一个食指的距离。两者平分秋色。
  
  落叶也降生在它的飞翔之内。幸运的起落。
  对应物相安无事。但我伸出一个手势,
  它将是灭亡,或飞逝。这时,我是决定命运的
  
  空心人。心已被失窃,被另一只手闪电的手
  握住。一只手可以颠覆大海。命运或者
  由意识的四肢操作。另一种人生和金蝇,与我
  
  有关。命运假若拨动我的身体,我拨动
  金蝇和它的和平,在寂静之死中交换着
  结局。我是魔王:我毕竟摇动了一个块
  
  人生。盛夏已悄悄滑过了蓝黑的蝉音。
  轻盈的痛苦,不是来自膝上火红的伤口,
  而是沉思者的第一次闭眼。我相信了它。
  
  简人(一首)
  
  八百里春天
  
  八百里春天,宛如一个巨大、寂静的烟斗
  它使所有的事物都含烟
  
  江南。水车日夜转动两岸
  木棉与青石搭起家的轮廓
  轻风像草绳系住牛哞和炊烟,以及
  散步的雨燕。在乡村的词典里,我曾留意过
  
  落水的月亮,至死仍和杏仁的香味抱成一团
  牵牛花早已出落成微笑的形状,唉!涉过篱影的女孩
  它又怎能克服你的美,从浅浅的鬓边
  而我,势必是一株解放的垂柳,随心所欲地
  
  表现自由的春天,整个晌午
  观察雨水一点点跳过堤塘,我开始有着小小的阴谋
  ——从新叶中打井,同艾草并肩的孩子一起
  穿上绿色的苔藓
  
  池凌云(二首)
  
  旧城
  
  银色的月光之环
  在云杉的浅纹上叩响
  它们分列两旁,仿佛有许多
  言语,最后达成默契
  
  人们心中长出另一些树
  面貌相似。邀请燕子落下
  从旧的游戏中出来,相伴着
  进入新的游戏
  
  “我曾经厌倦,可我已经回来”
  几个快乐的灵魂跳起令人迷惑的
  舞蹈。有时围成一圈
  欢呼路旁卷曲的枝条
  
  把怪声不停地传送
  人们并不感到惊奇,如常抚摸
  相爱。他们喜欢出现在光中
  一颗最远的星星也能照亮旧城
  
  信仰巷
  
  他们以素色的服装表达
  谦卑。聚集在一个小小的房子
  是否就要发出奇异的光?
  在同一个时间低下头
  举起心中的花束
  献给最高的神
  表情肃穆,齐声祷告——
  万物之神,感谢你赐我粮食
  我是你不会闪光的儿子
  我的血肉之躯正一天天远离
  就要奔向你。我饮用的水
  不再洁净,睡眠被惊扰
  请你继续照顾好它们
  或者收回
  让大地重获威严。
  
  伊夫(一首)
  
  十月二十日在茶山的一些风情
  
  走过天边的许多浮云
  看见一扇大门
  正在开放
  森林里
  有二十几只孔雀
  竟相开屏
  看见山坡上一片金黄色的草地
  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与一个女孩
  嬉戏的那个年代
  
  这时的风光很冰冷
  我的身边是一只
  松鼠正在吃力地攀崖
  有只青蛙由于
  捕捉到一只飞虫
  便成了一块石头
  这样
  我一个人站在山上
  风景许多
  
  山脚下
  五棵杨梅树环抱一座寺庙
  寺庙很大
  极似天上的宫殿
  我想起拜佛
  这是才发觉
  所有的口袋都见底
  无奈
  转身欲去
  有个女孩却递来两只烟
  我口中念念有词
  几分钟完成一种形式
  
  走出寺庙
  河船在漂流着许多木鱼石
  我顺手捡起一个
  随之漂泊四天四夜
  
  马叙(二首)
  
  地底下的傻瓜
  
  只有这个时候才符合我的意愿──
  在一个墙角,我听到窃窃私语,听到最含浑的说话声。
  但当我来到那儿,我看不清他到底是谁。
  我看到自己:
  影子向反向延长。不停地晃动,和变化。
  
  这是在午后,村子里空无一人!
  而我的头脑更空。
  被按进地底下的人
  他的双手向上,他接住的是我的头脑。他比我更空!
  
  什么时候,我与他已经合而为一
  我歌唱,歌唱他,歌唱地底下的泥土
  他歌唱,歌唱一个无能为力的傻瓜
  一本笔记本打开:
  书写早已撕毁的一页!
  
  我与他是多么的放心。此时,不须互相追赶:
  啊,一个地底下的傻瓜!
  啊,两个地底下的傻瓜!
  
  那么多面孔
  
  我把一个面孔形容为铁桶。它生了一些锈。
  而另一些面孔真是干净,它们白净,而有礼貌。
  因了一个铁桶一样的面孔
  我因此看不起干净的面孔了。
  
  我把另一个面孔叫作老树皮。
  老树皮。老……老树皮。老树皮。
  它的背后有些不好的想法,不好的言辞
  有时,我的想法与它是那么的一致。
  
  有些面孔互相讨厌。他讨厌他们。我讨厌我自己。
  有时我送出去另一副面孔。
  睫毛上挂满了废话,肚子里叽哩咕噜。
  而这时地面向我索要影子和衣裳。
  
  我还找到另一副面孔,它石头一样麻木。
  它的双眼望着天空,别人要看见的它不想看见。
  一辆车够快了,它看不见。
  一个天空够大了,它看不见。
  它只看见那个池塘的一点点的边缘。
  
  唉,那么多的面孔,它们互相抵押。
  而我已经找到一副面孔
  ——石头或铁桶——或者老树皮。
  我整个人坐在它里面,坐到天黑。偷偷地做下一件事。
  直到我被这个世界扔掉,空地上从此多了一件破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