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湖北《新汉诗》
作者：佚名
猫
它有逼真的乐器，在话语末尾处
一个微小的弹簧吹唱着情感。
所以我们在路过窗棂时，都听到了
那道打着卷的颤音。
雨天，它的管弦被忽略在天棚下面
但有大礼堂的声乐结构：
出色的工程师们在观众视野之外安排了
一系列的专业装置。
我们静坐凝听
在那些大型的场面
因为大家都喜欢听从显而易见的情感
而颤音把视野之外的故事接洽成一个切片
但无法完整地表达。
高峰（二首）
雁南飞
炊烟止息，屋脊上腾出了高空
今夜，大雁要飞过我的村庄
如果要歇息，就请你空降
或者垂直下落吧
如果你得了致命的感冒
我就叫遍地的白鹅伸颈自剔
我还要勾兑酒精，浸一枝鱼腥草
用嘴唇测试婴孩的体温
月光清亮，池塘注水
后半夜开始结冰
母亲还在厨房里打盹
在灶台上烘干发硬的衣衫
我缩在棉软的草木灰里
身上有香气，又带有糊味
母亲打盹，额头磕在灶台沿上
她抬头看看天，星宿明灭
屋脊依然漆黑
乡村小景：皂角树
傍晚，一棵树的影子在拉长
像我穿旧的布衫
领口破损，渐渐发黑
池塘的柔波里支楞着僵硬的条石
姐姐穿单衣，露一小截脊背
她从水里拎出了去皱的小褂子
豆荚含浆，皂荚有丰富的泡沫
先拎出白胖的娃娃
然后再泼出澡盆里的水
十八岁之前
我裹着粗布，晒黑皮肤
在池塘里去掉三层黑灰
池塘不浑不浊，它依然是清澈的
黄沙子（二首）
在屋檐下行走
如果有人来曾台
日暮时分，杨花四处飞舞
三两只黑胸茧蜂躺倒在村中大路
摩娑它们的翅膀
农人们则在一旁玩弄酒杯，如同对死亡的
觉悟现在才开始喧嚣尘上
如同有人轻易
相信了曾台村的孤独，在这里
我们挂上闪闪发亮的露珠
有时我们在簸箕上跳跃，在每一粒
谷子的阴影中垂直
微风在屋檐下行走，游荡
它们有和前来探访者一样的理由，即使每一次
都有与之相配的拱顶
阴暗的房屋
此刻他站在天井
一个石头垒成的围子，围子后面
稻草编织的棚顶下
麻猫子占据了四根旱柳柱子中最粗大的一根
方圆十里以内，他都已经
牵着他的牛吃过青
如果他愿意
还可以吆上一群斑头秋沙鸭
更多的是被称为拖枪的针尾鸭、棕背伯劳
它们在长满青苔的
湖床上散步，它们是阴暗的
共用一座房屋
昨夜吃剩下的黄蚬壳扔得到处都是，半截蜡烛
仍然在床头坚定地燃烧
最后出门的家伙忘了往食槽里添加饮水
慈菇草在远处窃窃私语
他但愿自己是惟一可以看到这些的
没有更多的人或者
错子来争夺他已经拥有的，除此之外
他什么也没有
他在众多大口鲇之间
紧张地躲避
湖水很深，当他潜到足够深的时候
他动手拆掉了石头围子朝东面的部分
叶匡政（一首）
乾赋
龙在我耳边低语
只有外婆知道
给我金石言，其中有天机
外婆说：
有的龙在田间出没
有的龙在深潭跳跃
有的龙在云天飞舞
天地无私
所以万物往来
天地之间，只有龙是无私的
我与天、与地本为一家
这是外婆说过的最美的梦
外婆告诉我那些龙的名字
叫良知
李以亮（一首）
代替一封信
天晴了。阳光重又照临，将东边的窗户擦亮。
耽误的事情被继续耽误着，我写着
犹犹豫豫的信，听见附近学校的小学生们
课间来到操场上如雀的笑声。
文字像一把梳子，理清了
我的芜乱、嘈杂。我再一次相信了
我所获得的语言，是一份命运的恩赐。
那么多的日子，我和你同病相怜，却又不可避免。
被践踏的生活，亘古如一的法则，和风总是难得的奢侈。
多么不可思议，此刻，我渴望的
却是，与你分享
这一日开始时的宁静。
梁文涛（二首）
生活在别处
你不是我的故土
远处的沙丘，也不是我家的禾场
我的呼吸犹如身旁海边的泡沫
抓不到浮沉的船只
那时的黎明
从我家的树底到树梢醒过来
身上落满了麻雀和乌鸦
麦芽泛青，八百里洲河
梨耙水响牛鞭清脆
孔二婆的唤鸡声，一湾上头
我在孔二婆的唤声中
胳膊变粗，大腿变长
离杏子姐姐越来越远
沿着沙丘，这里变不成树木
变不成草，变不成粮食
空旷之外，我被悬置
如同梦游一般
别人的村庄
来到这里，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村前村后转一圈
像坐在刚刚出站的火车上
前站是那么的遥远
而村子里没有站台
你将不会有到达的地方
仅仅只是停留
黄昏时，落日成为了农人一种自然归劝
树和村，草和虫子，几头牛和几只鸡
还有几声老人习惯的干咳，妇人的吆喝
奔跑着儿童的三二声尖叫
渐渐，淹没在黑色中
没有理由，不去想
那偶尔一闪而过的灯火
夜半的几声狗叫
夜被刺破的声音，仍然清晰可见
夏雨（一首）
鸟窝
树枝上的家
在路旁。半秒钟的停留，反被忽视
它的角落，被一些惊异的目光掠过
而另外的时间在异地，制造相似的感动。
小动物们飞在孤独里
空地大于林间。去年秋天凋落的松针
还在沉睡中尖锐
现在春天已经开始，尚未来得及隐进葱绿中的陈设
被想像的汽笛声遮覆
矜持的温暖，增大了时间的摩擦性，并使钥匙弯曲
当阳光穿过那未曾展开的序曲
一次记忆，显然单薄
而相遇的景象，总是比春天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