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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春林的诗(6首)

作者:高春林




  好时光
  
  我在平静中活着,从来不曾惊慌
  失措,从来没想到好时光其实不多。
  在某个清晨,没准儿,会忽然抵达墓地,
  或倒在雨泊中,无为地震颤。
  我念想能重新生活:从爱情到飞翔,
  一场盛大的宴会,是为我设计的——
  开场到高潮,我是主角,
  我触摸爱的肌肤,骨骼,我在春天的
  路上或夜晚,把你,你们
  召集在一起,然后在好时光里消失。
  我像梦话一样述说,而这春天的第一天,
  我的一位师长仙死,我呆看着,
  一缕青烟袅袅向西。轮回说起来是多么
  虚无的比喻!这世界,春天还在涌动,
  水中的鱼在水中飞在水中呼吸。
  抛开忧郁,我借岸上的一匹白马,
  或乘一列火车,向未来向好时光
  送去水一样的明澈,宏阔,和玫瑰。
  
  疼的方式
  
  我有一种疼,潜藏着。
  有时,它在站台上,似雕像,
  有时,它就是郑七街上的游魂,边走边望。
  我和它较劲般对视、敌视、仇视。
  我说:你去吧,你是自由的。
  说这话,我猛抽一口烟。烟味,
  呛了孤独,呛了空洞,呛得我咳嗽不止。
  烟雾成了我短暂的藏身处。
  我忙碌,它暗自忧伤,
  我睡梦,它像窗台上的一瓣栀子花。
  我为这无端的想象恐惧,
  我惟恐它化作葛巾一样的女鬼,
  安抚我的嘴唇,我的牢狱,我结冰的记忆。
  我选择逃。我跑。
  但身后,无数声音在紧跟。
  
  容忍
  
  另一种困惑来自灰心。
  我容忍住,一场急雨或另外的打击,
  我从错愕中回过神,
  从南窗到北窗是十步,
  倒过来也是。我快憋坏了,
  但好则,我能撤退到屋子,修复
  表情、判断力……
  窗外是黄叶挣扎地翻滚,
  偶尔有流浪的人,
  世界被击碎了。
  黑夜说来就来,我容忍着,
  整整一夜,我在黑暗中温暖遭遇,
  温暖变凉的梦境。
  我选在黎明时分出门,在另一条路上
  完成和未来的对话。
  
  平顶山
  
  湛河。早晨。水雾散开处,
  各色车辆于快慢之间浮动曙光。
  
  我的昨夜梦幻,还未跳出轻微紧张,
  街区已人涌。他们,在偶合光或罪。
  
  像矿区的煤,在市区以北,每天,
  制造沸腾,制造燃烧与灰尘。
  
  八月秋风深入不到黑色巷道,矿井
  抽搐,它借助于矿灯,深呼吸。
  
  而一个叫神马的地方,夜夜
  灯红,欢娱,面目依稀,面目遮蔽。
  
  我的词揭不开那份神秘。我写下它,
  仿佛自说自话,仿佛城市插花,
  
  仿佛八月的超短裙,在雨后寒气下,
  唤醒的,不过是温柔的怜悯。
  
  据说,这里没有历史,
  速度和温度模仿幽雅的瞬间跳——
  
  建设路一再向西偏移,找拓疆的真理,
  这让我抒情偏离,回不到故土应国。
  
  而白龟山水库和平顶山,一个在南,
  一个在北。依然像安静的羔羊。
  
  舞厅小片段
  
  在舞厅,音乐像疯子的傻笑,
  从黑暗中向外弥散。
  我们的交谈显得不合时宜,
  一些手势,流动的脚,交换着位置,
  像日子,或者某种默契。
  这夜晚的语言如此换成了讲究的肢体。
  我打开一瓶九头崖啤酒,独饮,
  身体开始躁热。灵魂渴望青草一样
  摇曳,渴望被什么颠覆。
  粗砺的光旋转,照耀了谁?
  一个女人起劲疯癫。我知道
  不疯癫是不正常的,在这个世界。
  另外一些人,在诉说温柔的苦楚,
  那情景肯定是动人的,但我没注意
  更多的角落。夜,持续而循环……
  
  南普驼寺的诵经声
  
  听木鱼声,我闭上眼睛,
  闭上昨夜的暮色,把秘密说给内心,
  或者不说。说了也跑不出院子。
  这一刻我不是圣徒,也不关乎虔诚,
  诵经声入耳入肺,不偏不倚。
  我望着一笔写不出的佛字,
  想起道路曲折,谁也不能绕过。
  那香火是悬在空中的水果,
  我的命不是米朗开其罗的水果篮子,
  至多是飘摇的虚无——
  虚无得像树上滴水的水晶,
  渴望被托住。但托住我也不会上升,
  像那块被榕树托住的巨石,
  不下落就成。噢,落下去就是禁区——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我在诵经里静,或者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