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詹姆斯·赖特[美]诗选(18首)

作者:张文武




  
  主持人语:
  从赖特的诗歌可以看出,他是以其沉思型的抒情短诗而著名于世。赖特热爱大自然,善于捕捉大自然景色中最有意义的细节,并将其田园式的新超现实主义建立在强有力的意象和简洁的口语之上,在总体上赋予自然景色以深层意识的暗示,试图唤起超脱现实返回大自然的欲望,从大自然中找到安宁。虽然他去世较早,但他留下的诗作却足以使他在二十世纪美国后现代诗歌中占有一席之地。
  ——阿 翔
  E-mail:a_xiang2003@163.com
  
  试着祈祷
  
  这一次,我已把肉体抛在身后,
  我在它黑暗的刺中哭泣着。
  这世界,
  依然有美好的事情。
  黄昏。
  触摸面包的,
  是女人手中美好的黑暗。
  一棵树的精灵开始移动。
  我触摸树叶。
  我闭上双眼,想着水。
  
  开始
  
  月亮落下一两片羽毛在田野上。
  黑黑的麦子聆听着。
  安静。
  此刻。
  那里,月亮的孩子们在试
  自己的翅膀。
  树梢间,一位苗条的女子抬起脸庞,
  可爱的影子。此刻她步入空中,此刻
  她完全步入空中。
  我独自站在一棵老树旁,不敢呼吸,
  也不敢动。
  我聆听着。
  麦子向后靠着自己的黑暗,
  而我靠着我的。
  
  五月的早晨
  
  在春天的深处,冬天还赖着不走。绝望之中,痛苦的它
  在一个个阴凉处巧妙地活了下来。它沿着地中海,一路忍受饥饿:
  它恼怒地看着闪烁的海面,巨大的卵石上爬着绿蜥蜴,
  它们像犹大树叶一样碧绿。冬天赖着不走。它依然相信。
  它企图抓住肩膀上的一只蜥蜴。格洛塔列的一棵橄榄树
  欢迎它来到正午的树阴下,像毕达格拉斯一样
  温柔地对它说话。安静点,耐心点,我听到它说。
  它把这颗受伤的头颅揽进怀中,让阳光抚摸这张
  野蛮的脸。
  
  北达科他州,法戈城外
  
  出轨的大北方货车趴着,在车身旁边,
  我慢慢地划亮一根火柴,举起它。
  没有风。
  
  城外,三匹粗壮的白马
  在筒仓的阴影中一路跋涉,
  阴影没过了它们的肩膀。
  
  突然,货车摇晃了一下。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一个拿着手电筒的男人
  对我说晚上好。
  我点了点头,在我写下“晚上好”时。有些孤独,
  有些想家。
  
  幸福
  
  刚从去往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的高速公路上下来,
  微光在草地上轻柔地向前跳跃。
  那两匹印第安小马驹的眼睛
  在友好中变暗。
  它们从柳树林中高兴地走出来
  欢迎我的朋友和我。
  我们跨过带刺的铁丝网,来到牧场上,
  它们在这里吃了一整天的草,只有它们。
  对于我们的到来,它们激动万分,
  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
  再次回到家中,它们用力咀嚼着黑暗中的
  春天的小树丛。
  我真想把瘦小的那匹揽入怀中,
  因为它已经向我走来,
  挨擦着我的左手。
  它的身体黑白相间,
  鬃毛纷披到前额上,
  微风推着我去爱抚它的长耳朵,
  那感觉就像皮肤与少女的手腕接触时一样美好。
  我突然意识到,
  如果我步出我的身体,我将
  开出花来。
  
  宝藏
  
  那洞穴就在
  我身后的空中
  没有人能够触及:
  一处隐居之地,寂静
  围绕着火的花朵。
  当我在风中站起身,
  我的骨头变成幽暗的祖母绿。
  
  在明尼苏达州的松树岛,躺在威廉·达菲农场的吊床上
  
  抬头望去,我看见那只古铜色的蝴蝶,
  睡在黑色的树干上,
  绿阴中,它像一枚树叶一样飘动着。
  空屋后面的山谷中,
  牛铃不断回响
  消失在黄昏的远方。
  我的右边,
  两棵松树之间的田野阳光明媚,
  马儿们去年留下的粪便
  闪烁着,成了金色的石头。
  我斜躺着,而暮色渐浓,黑夜上演了。
  一只雏鹰在空中飘浮,寻找着自己的家。
  我浪费了我的生命。
  
  在高速公路上死去的小青蛙
  
  然而,
  我也会跳入
  那光中,
  如果我有这个机会。
  那就是一切,路对面田间
  潮湿的绿茎。
  它们也蹲在那里,在恐惧中颤抖着,
  准备作一次奇怪的飞行。许多
  已经死去的一直不动,然而也有许多
  已经死去的永远地活着,在一瞬间突然出现的
  汽车灯光里——那灯光突然得
  令司机们来不及作出反应。
  司机们倒进潮湿的水洼,
  那虚无生出虚无的
  地方。
  
  公路对面,蝌蚪们
  在弦月的指尖
  跳跃着。它们
  还看不见东西。
  
  致一棵开花的梨树
  
  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纯净而精美的身体,
  你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洒落的星光下,薄雾升起,
  我无法触及的完美,
  我多么羡慕你。
  如果你只能聆听,
  我要跟你说点儿事情,
  关于人的事情。
  
  一位老人
  曾在令人难以忍受的雪中
  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脸上
  有一把烧焦的白胡子。
  他在明尼阿波利斯的一条街上徘徊着,
  撞见了我。
  给我吧,他乞求道。
  我将用一切来回报你。
  
  我退缩了。我们都很惶恐,
  便仓皇逃走了,
  在各自的路上
  躲避寒冷的袭击。
  
  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你怎么可能
  担心、忧虑或在乎
  这个羞愧、无望的
  老人?他离死亡如此的近,
  他愿意接受
  一切能够得到的爱,
  甚至不怕
  被满脸嘲笑的警察
  或某个装腔作势、自作聪明的年轻人
  打碎牙齿,
  他们可能会把他带到
  某个黑暗的地方,在那里
  踢他那疲劳的腹股沟,
  只是为了取乐。
  
  年轻的树,你不为任何事物
  所累,除了你那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以及露珠,我体内
  黑暗的血把我
  和我的兄弟拽下来。
  
  圣犹大
  
  在出去自杀的路上,我碰到
  一伙儿暴徒,他们正在痛打一个人。
  我跑过去解除他的痛苦,我忘了
  我的名字,我的编号,我的日子是如何开始的,
  士兵们又如何在花园的石柱旁转来转去,
  并唱着打趣的歌;忘了那一整天,
  他们的标枪是如何与众人周旋的;忘了我自己
  是如何讨到一个合适的价码,然后溜走的。
  
  从天堂被放逐之后,我看到了这个被痛打的受害者。
  剥光衣服,跪着,被丢在那里哭喊着。我把绳子
  扔到一边,跑过去,也不理会那些穿制服的人:
  然后我想起我的肉体曾吞下的面包,
  那曾啃噬我肉体的吻。在无望的谴责声中,
  我徒劳地把这个人搂在怀里
  
  浪子
  
  不会是流逝的时间
  在近岸的水中投下了
  白影。
  这个夜晚让我有些颤抖。
  我沿着陡峭的小路走下去,
  看那砂金被淘走之后还剩下什么。
  我懒懒地吹着口哨召唤一条狗,而一只鸟儿
  也懒懒地吹着口哨召唤我。
  在一条大河附近,我在自己的田野里活着,
  我又回到家中了。
  是的:我在这里生活过,在这里,我曾在年轻时
  将我的名字与一位姑娘的名字一起刻下来,
  现在那刻痕已经愈合了,
  在一棵树的树皮内的天空里
  沉睡,挨着那新长出的皮。
  最好是保持安静。
  但是:
  刚才那只吹着口哨召唤我的鸟儿来了,
  它带我走下来,到了这条河边。
  它是谁?一只来自哈德孙湾的白色仓号鸟
  飞到了它的领地之外,而如果它渴望,
  它便能成为那个
  在近岸的水中
  投下白影的物体。
  
  1960年圣诞,失去儿子后的我面对月亮的残骸
  
  天黑之后,
  在南达科他州边界附近,
  月亮出来到各处狩猎,
  载着火,
  从钻石的门廊上
  走下来。
  
  它在一棵树后,
  一座白城的
  废墟上空照耀着,
  结霜的白色之城。
  
  曾在那里生活的人们
  都去了哪里?
  
  在许多翅膀和黑暗的面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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