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卡明斯诗选
作者：潘灵剑
死亡（输了）押上全世界
打个呵欠：看来要下雨了
（他们用时间的碎片来赌永恒）
全归你了；我想
你得借我痛苦
搭上灵车，
再会。
爱情（得到了）给如此可爱的玩具上了发条
它们自己不会知道：
地球徐徐旋转；
与此同时，雏菊在生长
（男孩和女孩如此这般
私语了一番）
女孩将偕男孩
一起上床。
当上帝放任我的身躯
当上帝放任我的身躯
每只勇敢的眼里就会抽出一棵树
果实悬荡树头
紫色的世界将在上面跳舞
在我会唱歌的嘴唇间
一朵玫瑰将引发春天
激情空耗的少女们
把它放在小小的乳房间
我强健的手在白雪下面
摸进紧张的鸟群
我的爱人走在草地上
鸟儿的翅膀碰到她的脸庞
自始至终我的心伴随
大海的鼓胀和抚爱
当上帝决定创造一切
当上帝决定创造
一切，他吸了口
比马戏团帐篷还大的气
于是一切开始
当人类决意毁灭
自己，他从将来中剔出
过去，发现只有疑问
便把它砸成理由
当生命完全结束
当生命完全结束
叶子唉声叹息时，
对结束了蓝天里
一次飞行的燕子来说，
还有许多事要做；
当情人流完他的眼泪，
可能就将穿越
百万年光阴。
（与此同时，一只蜜蜂在打盹
在罂粟花，亲爱的人儿身上；
一切都已做完、说完，
青草下面
躺着她的脑袋
在她深思过的
橡树和玫瑰一旁。）
爱的效用在于创造未知
爱的效用在于创造未知
（了悟即无愿；而爱，皆是冀愿）
尽管生活表里错置，单调扼杀同一
真相与事实混淆，鱼以渔自炫
人被蠕虫捕获（爱既不会在乎
倘若时光踉跄、阳光凋萎、一切尺度弯折
也不会讶异，倘若思想能将星球之重掂出
─—恐惧毫厘不减；否则死亡便会了结）
情人何等幸运（自我之身
在随意发现的屋宇下栖居）：
无知的呼吸敢于一一掩隐
超凡的智慧却生怕看出
（又哭又笑）他们梦想、创造、消磨
世界浩荡不息，而其部分悉皆静默：
我喜欢我的身体
我喜欢我的身体，当它和你的
在一起。它是如此全新的事物。
肌肉更好，神经更多。
我喜欢你的身体。喜欢它做的一切，
喜欢它的种种方式。我喜欢触摸你身体的脊柱
及骨骼，喜欢触摸那种
战栗结实柔滑，以及我要
一而再再而三亲吻的
地方，我喜欢吻各种各样的你，
我喜欢，缓慢抚摩，你带电的毛皮上
令人震颤的茸毛，还有开裂的肉体上
出现的东西……眼睛是大片的爱情面包屑，
或许我就喜欢我下面你的颤栗
如此全新的你
有谁知道月亮是不是一只气球
有谁知道月亮是不是
一只气球，来自天上一座
热心城市─—里面住满可爱的人？
（你我可不可以
进去，他们会不会
带我、带你上他们的气球，
哎呀如果那样
我们就可以和这些可爱的人高飞
越过房子、尖塔和云朵：
乘风飞啊飞
飞进一座无人造访过的
热心城市，那里
永远
都是
春天）人人都在
恋爱，花儿顾自开败
不管呼吸、运动着的一切
不管呼吸、运动着的
一切，因为劫运
（用那双捋平每个褶痕
洁白而无比修长的手）
将彻底抹平我们的内心
─—在离开我的房间前
我转身（俯身
穿过黎明）亲吻
这枕头，亲爱的，那是
我们的脑袋住过、呆过的地方。
同意是怡人之乡
同意是怡人之乡：
假设是冬寒
（我的美人）
让我们开始四季
两者皆是特殊天气
（而非两者之一）
我的宝贝，
当紫罗兰初开
爱是比理智
深刻的季节；
我的亲亲
（四月就是我们的所在）
诗人小传
E.E.卡明斯（E. E. Cummings，1894～1962），美国画家、诗人。生于马萨诸塞州的剑桥，父亲是哈佛大学教授，惟一神教牧师。肯明斯自幼喜爱绘画和文学。1915年毕业于哈佛大学,毕业演说以《新艺术》为题,对现代艺术，主要是立体主义、未来主义的绘画，作了大胆的肯定。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参加救护车队在法国战地工作，进过集中营，后用超现实主义手法把这段经历写进《巨大的房间》(1922)一书。战后在巴黎和纽约学习绘画，并开始写诗。第一部诗集《郁金香与烟囱》(1923)收有短歌和咏爱情的十四行诗。以后陆续发表《诗四十一首》(1925)、《1922至1954年诗选》(1954)等12部诗集。1957年获得博林根诗歌奖和波士顿艺术节诗歌奖。
卡明斯有些诗集的题名离奇古怪,诗行参差不齐，在语法和用词上也是别出心裁。词语任意分裂，标点符号异乎寻常，除了强调一般不用大写，连I（我）和自己的名字也是小写。他认为在科学技术发达的时代，人们用眼睛吸收外界的事物比用耳朵多。他在解释为什么要使用文字做特技表演时说：“我的诗是以玫瑰花和火车头作为竞争对象的。”
在奇特的形式外壳之下，肯明斯显示了卓越的抒情才能和艺术敏感。他的小诗，如《正是春天》、《这是花园，色彩多变》，勾画出儿童的天真形象，散发着春天的清新气息；他的爱情诗，如《梦后的片刻》、《我从没去过的地方》，在温柔中含有凄怨；他怀念父母的诗《如果有天堂，母亲（独自）就在那一方》也真挚感人。
同时，他也善于用辛辣的讥讽表达他对现实生活中丑恶面的蔑视和挑战。他把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野蛮的争夺、感情上的冷漠、行为中的伪善称为“非人类”或“非世界”，以漫画式的笔调加以嘲弄和鞭挞。肯明斯后期采用街头巷尾的俚语方言，诗的社会性也有所增强。但题材仍不够广阔，始终缺乏思想深度。历来对他的诗毁誉参半。有人称他为“打字机键盘上的小丑”，指责他的诗是肢解了诗歌语言的“假实验”；但某些文学批评家却认为他是“最有成就的城市诗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