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鱼和螃蟹
  

《五卷书》
  



  在某一个池子旁边的一个地方,有一只白鹭。它因为年纪老了,总想找到一个简便的方法去吃鱼,于是它就站在一个池子的岸上,表现出心烦意乱惶惶不安的样子,连游到它跟前的鱼它都不吃了。在这里,有一只螃蟹同鱼住在一起,它走上来,说道:“叔叔呀!你为什么今天不像以前那样吃东西取乐了呢?”它说道:“当我用鱼类来养活自己并且感到心满意足的时候,我吃了你们,日子过得挺痛快,现在就要有一件非常的灾祸临到你们头上,由于这个原因,到了我这样年纪,我就想改变一下这种舒舒服服的生活方式。因此我才这样失神落魄的。”它说道:“叔叔呀!那一个非常的灾祸是什么样子呢?”白鹭说道:“今天我听到走过他子旁边的许多渔夫谈话。他们说:‘在这个地方明天,在那个地方后天就要撤下网去。今天呢,我们先到离城挺近的那一个池子那里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们都完了蛋,我就断了粮,我也完蛋了。我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难过,所以我今天就不吃东西。”

  听了这些恶毒的话以后,水里住的这一些东西都为自己的生命担起忧来,它们对白鹭说道:“叔叔呀!爸爸呀!兄弟呀!朋友呀!你这个理智上成熟的人呀!既然听到了灾难临头,也就一定有办法去对付。请你把我们从死神的嘴里救出来吧!”白鹭说道:“我是一只鸟,我没有力量同人类争斗;不过我却有力量把你们从这个水池子里运到另外一个根深的水池子里去。”

  于是这些家伙的理智就给这些花言巧语弄糊涂了,它们说道:“叔叔呀!朋友呀!你这个只为别人着想的亲属呀!先把我运过去吧!你难道没有听见吗?”这个坏东西心里偷偷地笑,它自己暗暗地盘算:“既然我已经利用我的聪明把这些鱼骗得由我来支配,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吃掉它们了。”这样盘算过以后,它声明接受这一群鱼的建议,用嘴把它们一个个捞上来,带到另外一个地方的一块石板上去,把它们吃掉。一天一天地它吃得非常舒服。它到了那里以后,又捏造说自己怎样完成了使命,来安慰它们。

  有一天,那一只螃蟹心里面怕死怕得要命,它再三恳求它说道:“叔叔呀!你也把我从死神的嘴里救出去吧!”于是这一只白鹭就暗自思量:“我老是吃一种肉,也实在吃厌了,我真想尝一尝这一种以前没有吃过的特别的肉呢。”这样想过以后,它就把那一只螃蟹叼起来,从空中飞去了。所有的有水的地方它全都躲开了,它想把它带到那一块热烘烘的石板上去。螃蟹问道:“叔叔呀!那一个深池子在什么地方呢?”于是它就大笑起来,说道:“你看一下这一块热烘烘的大石头吧!在这上面,所有的那一些鱼都壮壮实实地躺在那里呢。你现在也同样会壮壮实实地呆下去。”这一只螃蟹向下一看,它看到那一块刑场一般的大石头,上面堆满了鱼骨头,样子看起来阴森可怕。

  螃蟹想到:“原来那一些鱼就是这个家伙以前吃掉的呀,现在它们只剩下一堆堆的骨头了。我现在做些什么事情才好呢?我还想什么呢?在它还没有把我掷下去以前,我先用我这爪子上的四个尖钳住它的脖子。”它这样做了以后,那白鹭又开始往前飞去。给螃蟹钳住了脖子,这白鹭糊里糊涂,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脖子终于给钳断了。

  这一只螃蟹拿了那看起来像荷花梗似的白鹭的脖子,慢慢地爬到池子里,爬到那些鱼那里去。它们对它说道:“兄弟呀!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于是它就把那个头给它们看,当做证物,说道:“所有它以前用花言巧语骗走的那一些鱼类,它都丢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块大石板上,吃掉了。在我还没有死在它手里之前,我发现,它骗取了我们的信任,于是我就把它的脖子拿了来。不要再惊慌不安了。所有的水族都会安安静静地活下去了。”

  (季羡林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