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国风·卫风.考磐




  考磐

  题解:一位隐士隐居山间,自得其乐

  【原文】

  考磐在涧①,硕人之宽②。独寐寤言③,永矢弗谖④。

  考磐在阿⑤,硕人之岢⑥。独寐席歌,永矢弗过⑦。

  考磐在陆⑧,硕人之轴⑨。独寐寤宿,永矢弗告⑩。

  【注释】

  ①考磐(pan):逗留,盘桓。
  ②硕人;贤人。宽:宽宏。
  ③寐:睡着。寤:醒来。
  ④矢:誓。谖(xuan):忘记。
  ⑤阿:山坳。
  ⑥岢(ke):宽和。
  ⑦过:失,忘记。
  ⑧陆:高而平的地方。
  ⑨轴:游玩不愿离去。
  ⑩告:表达。

  【译文】

  逗留盘桓在山涧,贤人心宽又悠闲。独睡醒来独自语,此中乐趣永不忘。

  逗留盘桓在山阿,贤人心宽又快活。独睡醒来独自歌,此中乐趣永不忘。

  逗留盘桓在高地,贤人游玩不离去。独睡醒来独自居,此中乐趣无法说。

  【赏析】

  这是一首隐士的赞歌。题目的解释,自来都包涵赞美的意思。毛传说:“考,成;盘,乐。”朱熹《诗集传》引陈傅良的说明:“考,扣也;盘,器名。盖扣之以节歌,如鼓盆拊缶之为乐也。”黄熏《诗解》说:“考盘者,犹考击其乐以自乐也。”总之,题目定下一个愉悦赞美的感情调子,使读者在接受上有了感受的提示和理解的引导。 诗歌反覆吟咏,给人印象就深刻了。诗中描写的另一个内容,是隐居的环境。“考盘在涧”、“考盘在阿”、“考盘在陆”,无论在水涧、山丘、高原,都是人群生活较少的地方。隐士之所以叫做隐,当然并不仅仅在于远离社会生活。虽说前人有“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山”的说法,在朝廷、市井之中做隐士不是不可以;不过,一般说来,隐士大多数指远离人群集中活动的范围,到山林、水际、海岛等较荒僻地方去生活的一批人。也可以说是自愿从社会中自我放逐者。诗歌采用了正面烘托的手法,把隐居的环境写得幽静雅致。山涧、山丘、黄土高坡,都不涉一笔荒芜、凄凉、冷落,反而成为一个符合隐士所居的幽雅环境。那么,贤良的隐士在幽雅的环境中,就如鱼得水,散步、歌唱、游赏,自得其乐,舒畅自由。于是,隐居之乐也永远不能忘却,更不想离去了。贤人、幽境、愉悦三者相结合,强烈地表达出硕人的隐居,是一种高尚而快乐的行为,是应该受到社会尊重赞美的。
 
  与《考盘》志意略略相近的,有《陈风·衡门》: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又有《魏风·十亩之间》: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三首诗都颇有出世之思,但其间又略有分别。同样是隐逸,却不妨有儒者之隐与诗人之隐;如果说那时候还没有特特标立出来的儒家,那么也可以说,这里有出世与处世的区别,即以出世的态度写出世,还是以处世的态度写出世。“考盘在涧”,很显然的,不是“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中有一位“硕人”“旁徨乎无为之侧,逍遥乎寝卧其下”。通观“诗三百”,似乎也并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而与社会无关的天地。《十亩之间》已算得是诗人之隐,但曰“行与子还兮”、“行与子逝兮”,也还仅仅是“招隐”,倘若说它只是想望,亦未尝不可。若《衡门》,则仿佛更多一点儿世俗情怀,虽然它句句是作旷达语。“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已见得是退一步说,而陋巷曲肱清风明月又何尝是本怀。《考盘》,真的是“隐”了,然而“永矢弗谖”、“永矢弗过”、“永矢弗告”,斩钉截铁中,却分外见出顾恋——若果然“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原不必如此念念于忘与不忘。“独寐”也还罢了,偏又有“寤”,于是“言”也,“歌” 也,则何尝真的是旷达,它与“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魏风·园有桃》),依然同一风调,倒是因为“在涧”“在阿”而更多了一层曲折。因此,《考盘》之隐,与其说是放逸,毋宁说是忧思深而栖托远——仍是处世,而非忘情于世的出世。它有孤独的痛苦,却没有独立于世的清高。

  因为对全诗的理解有不同,对诗中的词语,如考和盘,如薖和轴,如弗谖,弗过,弗告,也都有许多不同的解释。一说盘是器,考则训击,如此,是扣盘而歌了。而毛传训考为成,盘,朱熹曰“盘桓之意,言成其隐处之室也”,则是隐处之室成,歌以志之,正如《小雅。斯干》,新宫甫成,乃诵之祷之。虽然两诗的意思不同,风习却是一致,乃至叙事的层次亦颇近之,即说地,说人,说寝处,末则作祝。不过《斯干》是他人为之诵,为之祷,《考盘》乃是独自歌吟,是变诵祷为纯粹的“言志”了。

  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那样景、情、理交融于一体的名句不用说,就是“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此中有真意,欲群已忘言”这样的句子,虽出语平淡,朴素自然,却也寄情深长,托意高远,蕴理隽永,

  全诗以平易朴素的语言写景抒情叙理,形式和内容达到高度的统一,无论是写南山傍晚美景,还是或抒归隐的悠然自得之情,或叙田居的怡然之乐,或道人生之真意,都既富于情趣,又饶有理趣。

  《考磐》描写一位在山涧结庐独居的人,自得其乐的意趣,而且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不欲与人道,无言与人道。诗以山涧小屋与独居的人心境对照,木屋虽小,只感觉天地之宽。环境之美,留恋不出,尤其是一“独寐寤言”的勾勒,增界全出,在自我的天地之中,独自一人睡,独自一人醒,独一个人说话,早已是恍然忘世,凸现出一个鲜明生动的隐者形象,有人说这是隐逸诗之宗。人生的真正意义,那就是人生不应该汲汲于名利,不应该被官场的龌龊玷污了自己自然的天性,而应该回到自然中去,去欣赏大自然的无限清新和生机勃勃!当然,这个“真意”的内涵很大,作者没有全部说出来,也无须说出来,这两句哲理性的小结给读者以言已尽而意无穷的想象余地,令人回味无穷。

  诗集中描写两个内容。一是隐士形象。“硕人”一词,本身就带有身体高大与思想高尚双重含义。全诗反覆强调“硕人之宽”、“硕人之薖”、“硕人之轴”,突出“宽”、“薖”、“轴”,实际上表示隐士的生活是自由舒畅的,心胸是宽广高尚的。他远离浊世,又使浊世景仰。因此,这个隐士虽然隐居山间水际,但仍然是受人们敬重仰羡的社会人。《诗序》说,这首诗是讽刺卫庄公的,因为卫庄公“不能继先王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看来,隐士是贤者,处身于穷乡僻壤,倒是对的。至于是否直接讽刺卫庄公不用贤人,就诗本身来说,并没有明显的昭示。所以,硕人是隐士,是贤者,是有高尚思想宽广胸襟的伟人,诗内诗外,都得到表现。诗歌反覆吟咏,给人印象就深刻了。

  诗人以生活乐趣和对人生的感想。人活在世上,总要找到生命的价值,否则人就会处在焦虑和不安之中。而社会总是有一套公认的价值标准,多数人便以此为安身立命的依据。拿陶渊明的时代来说,权力、地位、名誉,就是主要的价值尺度。但陶渊明通过自己的经历,已经深深地懂得:要得到这一切,必须费尽心机去钻营、去争夺,装腔作势,吹牛拍马,察言观色,翻云覆雨,都是少不了的。在这里没有什么尊严可说。他既然心甘情愿从官场中退出来,就必须对社会公认的价值尺度加以否定,并给自己的生命存在找到新的解释。

  【读解】

  诗中讴歌了中国传统士大夫重要的人生选择之一——归隐山林田园。这可能是我们迄今见到的最早的隐逸诗。

  对中国传统的士大夫(知识分子)来说,人生最光明的前途和选择是进入政界做官(即此谓“出仕”),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做“治人”者,所以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说。一旦仕途受挫,便隐居山林田园,寻找心灵的解脱和慰藉。在朝与在野,出仕与隐退,庙堂与山林,似乎就是秋千的两端,不是荡到这一端,就是荡到另一端,并无其它路可走。

  认真想来,这种只有两极的人生选择不仅仅是由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造成的,同时,也同士大夫们自身有关。“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放下书本之后几乎什么都干不了。当兵打仗吧,骨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吃不了那苦。种田吧,分不清麦子韭菜,同样吃不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经商吧,商人最为文人不齿。做工匠吧,身无一技,况且匠人属社会的下九流。反正除了几本书之外士大夫们一无所长,无处可以安身立命。达则兼济天下(出仕),穷则独善其身(隐退)。

  如今的知识分子,似平有了更多的“中间道路”可走。从军,经商,做工,兼职等专业之外的其它工作。适应能力之强,思想观念之灵活,身兼数技。即便是读书做学问,也可以为学问而学问。不必再去山林田园独善其身。

  现代人早已走出了山林,在红尘中找到了更多的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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