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任 真 袁 新 黄 丽 刘平平 攀军伟 孙宝华 石兵等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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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油情怀(二首)
  
  
  任 真
  
  看 井
  
   在初冬的荒原上一个人看井
  起伏的苇丛
  摇晃着一个个日子
  有过一次
  你的目光透过修井架钢铁的缝隙
  看见一群鸟儿
  它们突然降临了
  像你的孩子刚刚诞生时一样
  它们除了飞翔
  好像不干别的
  越飞越近
  仿佛是来拜访你的
  你听不清它们在鸣唱些什么
  你也没有数清它们的数目
  它们的确太高了,看不清身影
  怎么看它们都像一群孩子
  在飞翔中长大
  在飞越中融化在远方
  
  太阳,这时已足够低了
  像被寒风吹拂着的儿童的脸庞
  
  鸟 鸣
  你常在家乡的山上听鸟鸣
  能分清哪一只
  其中二只来过几次
  有两只声音好像粘在一起
  婉转的对答
  一高一低
  在荒原上
  你只听见过一次鸟鸣
  一个灰色的影子
  掠过了屋顶
  有这一次就够了
  一声鸟鸣
  唤起众多的鸟鸣
  有两只的声音粘在一起
  一起飞来也一起飞去
  
  九月鹰飞
  
  
  袁 新
  九月鹰飞
  九月的天空明亮干净
  白天过后是黑夜
  星星落下是石头
  黑暗中 我们点起簿火
  大地在我们脚下
  石油在我们心中
  握紧刹把
  如同握紧一生不二的爱情
  一生的泪水都交与九月
  一生的苦难都铭刻九月
  九月鹰飞
  九月的石头 压痛了谁的天空
  
   巡井,一盏的行走
   黄 丽
  没有人比我知道,此时
  一盏灯
  正以何种方式行走
  这很好,
  猫头鹰瞌睡得厉害
  蚁群集体打鼾
  老祖母不会醒来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
  如何用一盏灯
  在天幕上写字,
  问候远处的姊妹,这很好
  雨来了
  我在一盏灯里,久久
  注视自己的行走
  两只船划向
  蝙蝠的海洋
  水很大
  桨很钝
  没有人知道啊
  一盏灯的行走
  耳朵,在夜里醒着
  雷声,在脉管中轰鸣
  
  四十年纪事
  
  刘平平
  2003年9月1日
  连绵阴雨的夜晚,我听见
  父亲的咳嗽
  隔着水雾,在茂密的葡萄架下
  穿过风声
  父亲,今夜你的女儿
  独坐窗前,手中攥着时间
  1959年12月8日
  18岁,父亲应征入伍
  山村的海边锣鼓喧天
  海浪踏着步点
  这个清晨多么灿烂
  我的母亲,你心仪已久的女子
  穿过人群,把一枚
  热腾腾的鸡蛋塞进你的手心
  太阳还没有升起,阳光
  温暖了你的心
  1962年9月22日
  这一天的父亲疲惫如山
  天上没有星星
  荒原偶尔有火光窜闪
  父亲躺在“干打垒”的房屋
  心口贴近地面
  听见地壳深处的石油
  异口同声
  明天明天明天明天
  父亲催醒一座没有围墙的工厂
  9月23日是后人的纪念
  天上落下天大的喜讯
  营二井自喷工业油流555吨
  五年之后的这一天是我的生日
  父亲说有缘
  父亲完成了由军到工的转变
  1963年7月8日
  父亲的一天
  正午的荒原有他的脚印
  夜半天空,惊雷劫持闪电
  雨脚腾踏着家园
  荒原烟缕一样迷失在天际
  父亲听到死神私语
  野鸭野兔的尸体覆盖了空气
  父亲用眼睛和腿开始自救
  关节在水中嘎巴作响
  后来的某年某月某日
  。
  父亲的关节让女儿的醒梦疼痛
  1965年11月12日
  母亲嫁给了父亲
  母亲也就嫁给了命运
  荒原相信眼泪的苦涩
  一如盐碱相信远来的树根
  风雨情愿和井架拥紧
  有一种亲切比米粒饱满
  比钻头的深度更深
  1984年8月31日
  列车北上
  父亲,你的女儿
  在钻塔之外寻根
  向北,一直向北
  学府与城墙,霓虹与虚荣
  喧嚣与骚动
  水泥青砖和钢筋堆砌着高度
  城市与荒原谁比谁平庸
  女儿与父亲谁比谁更心动
  1988年12月25日
  父亲,你的血液
  让女儿顺水漂回无边的油城
  1992年7月1日
  连绵的而,—直连绵
  石油,丈夫,井架,孩子
  这些湿润的词汇
  色彩变幻迷离缭乱
  这一天,生命的阵痛潮起潮落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而
  丈夫正在井场制止一场井喷
  我是我自己的家属
  我为自己签字
  儿子落地
  荒原风平浪静
  疲惫的丈夫一如疲惫了的井喷
  两败俱伤
  伤到皮肤
  伤不到丈夫的心
  第一次听见儿子啼哭
  这个满身原油的男人泣不成声
  1998年9月20日
  父亲感觉老了
  关节的疼痛
  疼痛了家乡的老屋
  疼痛了海边的刘家村
  一顶老屋,一片小院,一架葡萄树
  父亲看见月亮
  想念油田的外孙
  2002年4月16日
  父亲,你的外孙
  拥有一架钢琴
  过去的四十年,能不能打动
  外孙的十指
  钢琴的碰响能不能奏出金属的声音
  
   让灵魂飘在苇尖上
  
  
  
  樊军伟
  
  父亲说:给我一节芦苇
  北中国的平原
  最是那日落一瞬的苍凉
  抽油机如辛劳的农人
  佝着倔强的脊梁
  吮吸着母亲的琼浆
  一叩首
  上天倏地暗了
  伤心成一地露珠
  1962年的记忆
  被岁月雕成两个字:胜利
  一地芦苇绿得动人
  父亲说:把芦苇做个哨,吹一下吧
  风穿过所有人的骨缝
  听得到芦哨一样的乐音
  芦苇就在身边摇曳
  执著得像个情人
  男人都沉浸在钻头掘进的快感中
  没有冷 没有饿 没有苦
  只有陶醉
  渤海边上,石油的醇香
  让风扯得像梦
  让苇絮驮着飘啊,飘……
  父亲说:看,这一杆芦苇多像面旗
  黄河在入海口温柔地流着
  雪山的桀骜与奔涌的激情
  一并沉积了
  寂寞一来就是五千年
  当红旗在碱滩上飘扬
  钻机的轰鸣唤起黄河
  曾经的喧嚣
  会战中男人把青春和理想
  洒了一地
  乌亮的石油一流就是四十载
  却也漂白了所有男人的黑发
  一如苇叶上的霜
  父亲说:看到了吗,我的灵魂就飘在那钻井
   旁的苇尖上
  2003年,三月里,我对女儿说:
  看,芦苇又发芽了
  
   家
  
  
  
  孙宝华
  
   很久很久以前,它和鱼比邻而居。
  听不懂鱼族的语言,它感到孤独。
  它开始寻找海岸。
  它看到了红柳、芨芨草和野兔。
  它走进芦苇荡、盐碱滩,
  跟上那些专门与石头对话的脚步。
  白天,它站在等待里,等他们捎回远方。
  篝火的夜晚,它不声不响蹲在一旁,
  由着这群男人吼、笑,放飞歌声
  或者拉着月光跳舞。它很开心。
  它乐于敞开心扉,收留他们的胡子拉碴
  和粗野庇护下的几个远道而来的女子。
  草儿青了又黄,大雁来了又去。
  一些车辆走了,又来了。
  一些男人走了,又来了。
  ——些女人走了,又来了。
  一些道路把它的目光无限延长。
  渐渐接近的是孩子们的呀呀笑语。
  它也在成长,已经长得足够高了。
  星星陪它聊天,井架行走在远处。
  它也在行走,已经走的足够远了。
  它走过荒原,走入城市的灯火中。
  枕着一个油田,它常常想象明天。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起身,出去。
  外面车来车往,朝着自己的方向;
  柏油路醉卧的样子那样让它喜欢,
  像那些石油人,不假掩饰的幸福。
  
  暴雨将至(节选)
  
   石 兵
  
  
   四
  我能想象
  遥远的地方
  一片叶子,飘动起来
  一棵树,舒展开绿色长袖
  整个森林,拔出了泥土中深陷的双足
  
  五
  当我的思绪渐渐支离破碎
  天空与大地已经粘合在一起
  一片铺天盖地的灰黑色
  像一场大戏
  等待被揭开的幕帏
  充斥着神秘、迟疑
  我开始想象
  一场大风雨之后
  什么会被留下来
  什么将远去?
   单独的雪莲
  
  就选择
  高高冷冷的雪山之上
  开放
  这里没有森林、草丛
  和纷飞的蝴蝶
  没有任何参照和议论
  在雪山宁静的品质里
  你以刺骨的单独,感受
  这个纯粹的空间
  你的存在
  是你自己的发现
  你的盛开
  
  是——种成为自己的喜悦
  
   磁卡电话
  
  
   尚长文
  
   那门电话 被一次次拿起
  又一次次放下
  面对一街匆匆的人流
  我 纵有万语千言
  也无从对你 说出什么
  和十八岁的爱情相比
  此刻的我
  多像一个碌碌无为的厨师
  为你 粗心准备下
  丰盛的晚宴
  却迟迟发不出那张
  写满爱的请柬
  
  肯德基
  
  刘 晓
  一些中国人
  把肯德基卖给
  另一些中国人
  人民币频频传递着
  异国的风味
  一个老头
  把美国的微笑
  贴遍全球
  香气弥漫——
  时间与空间
  战争与和平
  一些中国人
  把肯德基卖给
  另一些更年轻的中国人
  这不仅仅是人民币的问题
  也不仅仅是在中国……
  
  
  二00三年:八月
  
  
   宋 勇
  非典疫情已解除,返城的民工
  从各自家乡捎回了机器的轰鸣
  美伊战事
  在碟盘茶碗里被揣走
  朝核危机
  一壶烧开的沸水,世界的手
  从各个地方都要提一提
  南方的洪涝在北方的报纸上
  淹没了一双双眼睛,天黑下来
  街道两旁的小吃一字摆开,跑来的车
  慢慢停下
  烟雾缭绕的谈话,几瓶啤酒,换走了大半夜
  业主坐下又站起,迎来送走
  夜空在高处
  小镇安静下来,几口油井在它看不到的四周
  不动声色地
  跑到了八月的尾巴尖上
   行 囊
  
  邓焕然
  
   所有的游子
  都能破译行囊
  以及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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