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7期

大地访诗人随记(三则)

作者:孙文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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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星说:“我性格喜欢独行侠。《独立》诗刊处于大凉山特殊地方,这里有独立的气候,独立的文化源,像一个独立的王一样的地方。我想创造一个独立的艺术空间,不受更多的什么派的影响。
  “依靠西南彝文化资源,团结交流一些好的诗人,写出一些好的东西。站在大凉山上我看到了我的一生,我喜欢诗侠这个称呼吧。大凉山保留了彝文化,喝酒要大碗,交朋友要直率,做人要正派、大胆,反对虚伪软弱。彝人婚丧嫁娶,千百年来用诗唱,非常诚朴感人。彝人天生有诗歌天才,小孩生下,就浸泡在妈妈的歌谣环境,到十五六情窦初开,自编自唱。我见一个12岁男孩写的诗,是一种自然排谴寂寞和表达流露,非常天然,比汉人写很多年的都好。因为有两种新鲜语言结合,原生性强。
  “关于‘发星诗歌工作室’的整理。工作室1997年成立,到目前,已出8卷,都是我一人编。我主要集中某一个诗人的作品,一年的或一段的来整体推出。不搞那种一人一首。专辑中增加除诗歌外的文学通信、文化资料等,以给今后的研究民间留下资料。办刊人水平下降是许多民刊消亡的原因。民刊最好是一个人办,不搞组织、圈子,以免矛盾……”
  我翻看了他编的几个辑子及《独立》和《彝风》各期,内心觉得他对民间诗歌90年代的清理有点“乱草横斜,拾穗者说”的意味。他一个人在以“资料室”名义工作,我突然觉得大有洪荒之下苍茫孤独劳动者的劲儿,我觉得“整理”方向值得肯定,也许需更多的人,从不同角度方法来办。90年代,唉,流星过目,乱羽飞飞,从何下手?但发星已开始做了。他说还要“整理”60年代出生,直到50年代出生诗人的作品专辑来推出(我认为是种文化上“跨代关怀”),他说要来点“逆向思维”——因为现实最热者为关注70年代出生的诗者。
  他很寂寞,准确说是种山中特有的孤独。大概正是这种孤独产生的交流欲望,使他整理民间诗歌的档案。我读过阿翔、发星整理“90年代主要民刊掠影”,还有他的《在大西南山中呼吸的九十九个词》地域性写作组诗,印象深刻。发星为每期所写“整理者语”中常有独到见地。也大概只有山中才有这么多大块时间和安详心绪
  同登山,斜阳强耀,远山形成明暗变化,云诡奇幻,发星说这里应是出大画家的地方。我们爬到“火把节”时彝人狂欢的山顶平坝,他说那一天男女示爱无妨(有点像法国葡萄酒节或美洲的狂欢节)。我们谈到发星及贵州梦亦非所倡西南地域性写作对90年代之后的意义,我觉得有点台湾文学70年代“乡土”回归的味儿。特别对种种先锋后现代潮热但不甚奏效今天有所意味。
  他的家四世同堂,上有祖母,下有小儿。平房,烧沼气,养着猪,父亲至今还种一点水田。而发星在弄着今日最奢侈的诗,据说还有时帮助更穷的西南诗人。他谈现在竞争比过去铁饭碗激烈多了,诗,只能在休息之余作为精神调剂,有时顾不得那么多(优雅),他目前尚安定,但也有对工作对生活的种种隐忧。
  旅途所见。川、黔长途汽车上电视乱放“有伤风化”港走私带,彝人老者与数岁小娃张口看靓男乱女。世道人心正在改变。有人吸毒贩毒。所以行包数被盘查。山坡立有“保持长江上游生态”巨标。乡民布满皱纹的苦脸在路边晒太阳。沿途集市上售鸡鸭农副。
  告别发星就是告别“山中的诗歌岁月”。80年代,我曾作为个人文学观察,数次考查过东北大兴安岭林区文化现象,我担忧由于山中文化学养之不足,与世睽隔慢几拍以及遗留下“诗歌运动”症前20年野蛮残余,及易滋生的反文化状态,都会给“山中诗歌岁月”浪漫蒙上阴影。祝愿发星吧。祝愿他避开这些暗礁。(心底里一个声音:发星在这里怎能从事90年代诗歌资料的整理?!)(另一个声音:在浮躁匆遽切割成碎片的都市就成么?需要时间、心境、条件。诗歌今日可能滋生于任何偏居之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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