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深谷之邮

作者:耿林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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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你踏上登山的第一档梯级,多米诺牌便持续地向你倾覆,路是数不尽的诱惑。
  石上苔藓,丝披草羽。老石匠空谷里敲击,是原始的呼唤,唤来寂寞。
  来了又去了的足音,孤独。
  匆匆的信使,溶入沉郁的大地无语。
  
  古时候的青鸟,在云间闪烁。
  它嘴里也含着一叶笺么?——仙女的情书。
  青岛的翅膀愈飞愈远,远成一片天风吹不散的云雾,朦胧了你的视觉。
  
  空谷来风,掠走你准备投送的一叶书信。
  追逐,追逐,扑向崖下的深涧捕捉。
  郁郁森森,身前身后全是浓得发黑的古老的绿。
  你的绿色邮衣是最青翠的一滴。
  
  落日无声,一次美丽的自焚。
  深谷里的黄昏,说来就来了。
  盼信的老人,等待他服役边疆的儿子的一声问候。
  你熟悉那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然而你来晚了一步:那一盏油灯已经熄灭。
  敲不开死亡的门扉,一封信在你的手中战栗。
  
  蝉 或即是禅
  
  蝉在树上,披丝织的袈裟,轻薄,柔软。
  俨然有一种禅者之姿,飘飘欲仙。
  高枝上的两片叶子,宛若保安,侍立于左右。
  
  风掀动叶子,阴影和阳光。
  搏击,就像捉迷藏。
  
  脱掉袈裟,汗会流得少些,却又恐有失尊严,只好忍着。
  布道的言词脱口而出——
  “知了,知了,”重复三千遍。
  这世界不可以一日无禅。
  
  禅房深处,高僧默然。
  “知了,知了,”妙处尽在其中了。
  有了代言人,他满心欢喜,闭上了双目。
  
  逃 犯
  
  车轮渐渐减速,列车在一个无名小站停住。
  “临时停车”——有人悄悄说。
  我走到车门口,门打开,我走了下去。
  小站没有名字,也没有栅栏,站台。
  没有人检票,进出自由。
  一个人的站,一个人站着,多好。
  
  大树上贴一张告示:通缉令。
  我注视那张清晰的玉照,仔细核对,不是我。
  放心地在树根前坐下,我已睏倦。
  
  一声枪响惊醒了梦。
  摸一摸脖子,头,心脏还在跳动。
  我安然无恙。
  
  一只小鸟从树上的窝巢中飞了出来,它说:“我不过是住不惯那牢房式的鸟笼。”
  而我,不过是到这荒无为烟的地方,来站一站,走一走。
  
  一个人和一只鸟,“逃犯”两名,这一夜都睡得很好,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