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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峰岭谈诗

作者:李少君 雷平阳 臧 棣 陈仲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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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05年7月,在海南岛西南原始森林尖峰岭,由《天涯》杂志主编李少君主持召开了青年诗人雷平阳、潘维诗歌研讨会。
  与会者就当下诗歌创作的类型化、生命个性、及物能力、文化标准、生命质感、文化批评等等提出各自的不同看法。这次会议所提出的问题与争议引起了诗歌写作者和研究者关注。
  我们编辑了《尖峰岭谈诗》这——“诗歌圆桌”栏目,以期引发大家对青年诗歌创作现状的思考。
  
  尖峰岭诗歌研讨会纪要
  田 芽(整理)
  
  李少君(主持人):今天,当代汉语诗歌研究中心召集大家举行一个青年诗人雷平阳、潘维的研讨会,除了因为他们近年来较为活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的诗歌都具有较强烈的个性和较突出的个人风格,同时,他们的诗歌也有很相同的地方,比如地域特征都很明显,一个是原始的云南山野,一个是文化味很浓的江南,但他们又有非常鲜明的不同追求,所以我们觉得值得大家研讨。我们先请他们自己说说。
  
  雷平阳:云南是一个多山川、河流、传统的地方,人生活在那里,会逐渐形成自己对诗歌的思考。在这种基础上,在对这种认识的基础上,我学会了只写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写自己亲眼看到的、感受过的东西。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不写。只把自己耳闻目睹的一切交待出来就完了。而且,我常常自己感觉自己是有根的人,但我并不代言什么,也不分析什么,只凭自己的感觉写。
  
  潘维:对于当代诗人来说,汉语是——个巨大的、任何诗人都必须面对的命题,其血脉从远古奔腾到今天。面对这个巨大的存在,诗人如何进入汉语,进入整个文化,融人自己的情感,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是我所关注的。尤其生活在江南这样一个传统生活的地方,还有要面对过渡与转型,面对生活环境与社会变迁,诗歌有时是一种拯救自己的方式。
  
  徐敬亚:现在的诗歌状态很好,你的诗再好,也没人模仿。大家都自己写自己的,这就到了一个时候,诗歌与个体生活结合特别密切的时代。雷平阳与潘维的诗歌各有自己的特点,两个人的状态也不同,潘维过于迷恋语言、语感。其实与人生比,语言不算什么。潘维有自己特别的优雅、安静、精细。雷平阳的诗,非常质朴,写出了生命。他似乎不太接受外面的什么信息,在一种封闭的状态下自写白话。反而产生了一种新的写诗方式,他的诗歌也因此需要一种新的方式阅读。比如他的《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呈现了云南的地理状态。
  
  陈仲义:《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在地理意义上写河流,雷平阳这样写也很有意思。但我认为这其实就是一种后现代的复制方式,是一种类型化诗歌。同样,我也可以这样写一个车站,经过什么什么站,再经过什么什么站,最后到了什么什么站。这样可以无限地不断地写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臧棣:雷平阳这种诗歌他最先写的。别人再写,就是模仿他。
  
  李少君:他能想到这样写,其实就已经是他的创造。后面的人的模仿,就没有意思了。
  
  陈仲义:如果诗歌可以不断重复,那这样的诗歌就值得质疑。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这样的诗歌后面没有倾向性,这就存在很大的问题。我还觉得,好的诗歌,应该是一次性,不可复制的。
  
  臧棣:动不动谈什么生命个性,在我看来,这样来评价诗歌,是用古典标准评价现代,用八十年代评价几十年代。雷平阳的诗歌,像是一个地质勘探者,一步一个脚印地写,不夸大,看到什么就写什么。具有短小、片断式的特点。其纪实性,当代很多诗人达不到。雷平阳的诗歌写得诚实,有他个人特点,这是其魅力所在。如果是我自己写,我会把很多东西加进去。是一种很现代的诗歌,很多东西沉淀在诗歌内部。最终本质性的东西就呈现了,一般人写《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这样的诗歌,会走马观花地写,不会像雷平阳这样一条一条地写三十三条河流,并且用心去测试。别人不会这样写,但这种枯燥达到极限,就显示出了智慧,显示出了真实性——对自然生活,对生命内在的呈现。潘维的诗歌心灵所呈现的,与雷平阳不同。他关注的是心灵的现实。潘维是一个江南诗人,从地域出发,有其地域特征。既出于传统、文化,又有现代人的漂泊、现代感。
  
  谢有顺:对雷平阳的诗歌印象很深,有纪录片风格,个人很喜欢,有一种形式感,结构,处理上讲究细节。来自于生活的第一手感觉,有质感,这在当代诗歌中很缺乏,当代不少诗人写得很虚幻,诗人及物能力很差。其实生活经验是很丰富、复杂的,但大部分诗人观念单一。比如写西湖,什么“浓妆淡抹总相宜”,是一个比喻的说法,你最终还是没有搞清楚西湖是怎么回事情。雷平阳写澜沧江,表面上罗列,但看下来还是有感觉,那么多支流。还有《昭通旅馆》等诗,雷平阳的语言及物能力很强,跟云南、当下、此地的关系密切,并真实传达出来。
  
  黄礼孩:雷平阳可以算草根性的代表性诗人,是一种经验写作,是不可复制的,雷平阳的能量很大。潘维则是典型的江南才子式的写作,古典的现代表达。
  
  蒋浩: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自己的看法是,雷平阳的诗歌比较枯燥,一直是以用一种方式、一种视角看待一切,这是一个关系到创造力的问题。什么是生活,什么是传统,地方性又是什么,我们要去思考这些问题。在我看来,好的诗歌,要用小故事去表现大故事,又要从大视野回到小故事。真正的好东西是内在的东西,不用靠外在的什么。雷平阳的诗歌,都过于夸张,比如在《杀狗的过程》一诗中,把杀狗的过程夸张了,这使得他显得力不从心,过于文学化,我不相信这样的杀狗的过程。我相信你可能亲眼看到了,但不应该这样表达。我忧虑,目前普遍地流行简单化诗歌倾向,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诗歌很容易被当成好诗。在我看来,如果这首诗可立刻模仿,就不一定是好诗。
  
  潘维:我的感觉是,我们要学会处理把经验感觉化,诗学化,溶化在写作中。比较而言,在写诗时,南方人更注重语言,北方人则注重语言背后的思想内容。当然我觉得语言更加重要,只是我们的语言可以更经验一点,个人化一点。这一点,古典文学教给了我们很多经验。
  
  朱文颖:作为一个小说家,我更喜欢诗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小说创造的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诗歌能够显现一个人的生命体验的轮廓,诗歌是升华的,因此,诗人更接近艺术家。在我看来,艺术是生命中天赋的东西,而非后天的东西,无处不在,但又不可琢磨的,人人皆有。所以,我觉得小说家需要多接近诗人。雷平阳的诗歌中的生命的质感把我打动。而潘维,也许我们都是江南那个地方的人的缘故,我觉得他太重语言、形式、结构、文化、传统这些东西,我觉得他应该放弃一点形式、语言,更朴素、更本质一些。
  
  潘维:艺术价值是有一种等级的,本身是一种文明体系,对于李商隐、李白这样的诗人的评判,对于他们的价值,不是简单地说是什么生命感之类的。我的生命与文化与这些东西息息相关。真正使我们仰望的,是伟大的汉语,是使汉语充满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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