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这里的落花

作者：牛　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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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深秋
　　正当初夏
　　树阴下
　　落了数不清的花朵
　　
　　落花
　　在湿润的草地上
　　挂满露水
　　散发着芳香
　　挺翘的花瓣
　　红艳艳黄灿灿
　　久久地不蔫
　　
　　落下的花苞
　　还像长在树枝上那样
　　继续开放
　　蝴蝶和蜜蜂绕着它们飞翔
　　
　　这里的落花
　　不是凋谢
　　也不是被风吹落的
　　
　　花朵
　　在葱郁的树上
　　愉快地开着
　　又愉快地落着，落着……
　　
　　它们，美丽的生命
　　在树干的周围
　　聚成了一个花环
　　虔诚地奉献给养育它们的土地
　　
　　这里的落花
　　没有悲伤
　　
　　韦锦解读：落花，作为特定的隐喻符号，常常与伤感的情绪连在一起，无论春花秋花，它的凋落，总是隐喻着某种悲剧的结局。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写过愉快地落着的花，这是牛汉先生的只眼独具处。此中寄托着一个饱经忧患的人最朴素的祈求和理想。不奢望花开不落，而是祝愿花落有常，美好的事物能善始善终，能正常延续。在经历了热切的希望，漫长的期待，苦苦的追求和巨大的失望之后，对于生活再没有不切实际的虚妄和幻想。如此简单的事情，却折腾得如此艰难。
　　回头想，有多少花心劲十足地开了，花苞尚未完全展开，香味尚未尽情散发，蜜蜂与蝴蝶还没来得及亲近，就被风暴和雷电打掉，被脚踩烂了。“这里的落花／没有悲伤”，自己所从来的地方，那里的落花呢？如果以往的悲剧是心灵的花朵受到践踏，而如今的心灵却根本不开花朵，那又是什么样的悲剧?
　　
　　牛汉，原名史成汉，1923年出生于一个清贫的知识分子家庭。抗日战争爆发后，流亡到西北地区，1943年入西北大学读俄文专业。1946年因参加学运被捕入狱，后从事地下工作。1955年作为“胡风集团”的骨干分子再度被捕入狱，1980年平反昭雪。他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开始文学创作和文学活动，出版有诗集《彩色的生活》、《祖国》、《温泉》、《蚯蚓和羽毛》、《牛汉抒情诗选》及《学诗手记》等，主编过二个人合集《白色花》(与绿原合编)。曾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新文学史料》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