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忧郁而感伤的精灵

作者:罗振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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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涯的诗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其间布满了树林、月光、桃花、河流、秋天、村庄、风等质感的自然意象,以及与之相关联的故乡、爱情、命运、人生、童年等相对抽象的思想意象。按照新批评的理论原则,这些意象“词根”多次复现于杜诗中,已经累积成高度私人化的“主题语象”,凝聚着诗人的主要人生经验和深度情绪细节。诗人《回忆一个秋天》“木叶在我的四周/纷纷落下”;感觉《嵩山北部山上的栗树林》“在春天,兀白花开,/然后花谢,/不能挽留”;《秋天》的树林仿佛是自己的命运“仿佛是它使我迅速衰亡”;《岁末诗》中不经意间“又一年的光芒从窗外呼啸着远去了”……中心语象和落下、凋谢、衰亡、远去等动词组合,使杜诗总凝聚出一种忧郁的人生况味,一股对自然生灭、时光流转的伤逝之情。
  杜诗之所以多以感伤的挽歌调式弹出,既是因为人类向内的情感发掘容易走向感伤,又源于诗人成长过程中挥之不去的噩梦记忆的执著纠缠;更和诗人长期在医院工作对美丽而脆弱、悲凉的“生命”感知有关。尤其是身置“此在”世界却始终宿命式地寻找“前生”,眺望和猜想那个平原上村落外形而上的“精神故乡”,这种诗人气质必然使她“生活得真实、幸福,而又痛苦异常”,使她的诗在平静内敛背后隐藏彻骨的悲戚与感伤。而这些意象和情感经验的不断复现的弥漫性,则强化了忧郁的情思氛围,赋予了杜诗一种走笔轻盈却有如胁迫的扣人心弦的感染力。
  华兹华斯认为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它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味起来的情感。成人后的杜涯虽然一直生活在城市,但灵魂却始终牵系着留在乡间的人、事物和记忆。过去时的乡土诗歌资源,和从乡土外超功利观照乡土的审美视角,敦促她常启用回想式的感知方式,写记忆和想象中的家乡。一般说来,逝去的情感是苦涩的,逝去的记忆(包括痛苦)却是美好的,用回想方式去叙说逝去的情感也便心律繁复、五味俱全,为诗平添上一层亲切而神秘、清晰又朦胧的光影,实感和空灵融会。“绚烂而又宁静”的《桃花》和纸灰、坟墓、泪水叠合,给人的就是这种既热烈又暗淡的感觉。
  杜涯是天生的诗人,直觉、敏感、体悟的细微和爱幻想的天性,决定写诗成了她的宿命,听从感情的引领使她径直走进了诗的大门。所以她的诗是素朴、浅淡的,没炫耀知识,不卖弄文采;叙述干净自然,语言透着洗尽铅华的清新。为给情感寻找合体的意象外衣,她常从具体质感的事物出发,借助叙述性语境的配合,营造整体情绪氛围,抒情节制而含蕴。《为一对老夫妇而作》在田野、坟、乡土路、死于破草房等琐屑庸常意象、事象的弹跳中,颇有筋骨地表现了“老夫妇”平凡苦难却顽韧的性情,和诗人的悲悯与对生命本质的无奈惋叹。
  杜涯的诗味似橄榄,苦涩而新鲜,清淡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