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诗七首

作者:吴海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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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的草长得比任何一年都高
  
  水流到这里,就安静下来,河面宽阔
  两岸的青草,搂着细小的腰,隔河对望
  青草把万吨的绿,直立起来,默默直立起来
  河水只能把黑色的影子运走,绿还在草上站着
  等对岸的草黄了,它才黄,它才停止把绿举起
  
  这些隐秘的草,能听到上帝说话的草
  能和蝴蝶秘密交谈的草,镰刀下不流血的草
  每年举着这些绿,在火里也不把绿留下的草
  究竟要在河水的档案里,隐藏哪些诡秘
  听不到草的声音,青蛙便有点多余
  汇集在这里的河水,予草以恩泽,草依旧
   无言
  只有河水,在远处,在狭窄的河道上
  在弯曲的石桥下,每一滴水,流过那些露 
  出河面的卵石
  腔调一致地嚷着,河边的革长得比任何一
  年都高
  
  浅潭中的九条小鱼
  
  石堰端着这汪清澈很久了,草把它的手指 
  掩埋
  流淌的溪水长着皱纹,风读着旷古的声音
  鱼还很小,瘦小的鱼,在水中养活着它们 
  的影子
  
  四周是跌倒在水面上的树阴,鱼是树阴跌 
  下的
  羽毛一样的呼吸,绿水,水草摇曳
  鳍上驮着夏日,没有着落,飘荡……
  
  结队游着的九条小鱼,我数着水中的九条
  游动的线条,在水面上,画着一幅
  立体的忧伤,立体的缠绕
  
  铅云压下来
  
  一群女人阴着脸互相咬噬,戴着闪电的簪
  低空的炸雷,摔得最响,推在最下的沉箱
  雨珠被倒下来,风一样的衣物刮得无影无形
  树静止,绿叶轻微颤抖,这群女人占据整 
  个穹宇
  
  这个夏天的午后,就这样喘不过气来
  乡村里的绿草,把我对面抽烟女人的眼泪 
  拾起
  
  形销骨立的女人,忧郁地望着直立的山峰
  半山腰上缠绕的薄纱,飘向另一群隐约的 
  女人
  
  怀有仇恨的季节河
  
  滚响的石头,使突如其来的河流受孕
  水声在抗拒,水声被湮没,哑者的喉咙
  被暴力擒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灰暗的灯笼,把梦境里的女人和粮食运走
  把村庄留下,把苹果树上的青涩留下
  月光和星星不知道今晚躲到哪儿去了
  
  狗就使劲叫吧,鸡在笼里,猪在筐里
  乡愁在眉毛上锁着,锁在门上,门被老天 
  关上
  涨起来的河水,小村里的每个人都对你怀
  有仇恨
  
  蚊子还在飞,火堆前,惊恐的孩子
  不明白女人的脸上,什么时候淌下两条
  缩小的河水,缩小的河水
  
  飞上楼顶的鸽子
  
  一只,两只,我几乎没怎么用力气
  就看到两只灰色的鸽子飞上了六层的楼顶
  生命之轻,占据了这样的高度
  
  我居住的楼房,在最高处,妻子和我
  两只鸽子一样,孵出一只小鸽子
  可爱的小鸽子,咕咕,咕咕,在长大
  
  夏天的早晨,两只鸽子飞过窗前
  歇在我能看见的楼檐上,不知道
  那一只看见了我,还是看见裸睡的女人
  
  两只鸽子,咕咕,咕咕,在楼檐上调情
  飞走,飞来,是要制造忠贞
  还是在我眼前做出一次鬼混的假缠绵
  
  伊河上空的卢舍那
  
  龙门下着雨,抛下唐朝细碎的银两
  卢舍那佛像面呈微笑,一直注视石阶上
  走动着的最小的人,尘土一样消逝的凡胎 
  肉体
  
  高大的卢舍那,正坐在伊河之上的岩石里
  耳朵大到无法听见河水的声音,只能拢住
  风的音乐
  任何力量的挪动都恍如微弱的灯火,在前
   朝后世熄灭
  
  残缺的卢舍那,手足戕害仿佛是一种暗喻
  伊河之上的一次观望,不可计数的佛龛
  需要多少人,付出岩石至今未曾收回的账单
  
  那些被豢养的宠婢,被积土埋没的力士
  脚踏莲花的女人,谁知已被挪向何处
  问问香山居士,问问龙门之下的鲤鱼
  
  没有一只船驶来汴河
  
  其实是想到开封看看宋朝的影子,就像到 
  洛阳
  看唐朝的繁华,汴绣上的一条河流和一座 
  木桥
  茅屋,店铺,市井里的人物,来来往往的商
  贩
  
  这条河就是汴河,汴绣上绣着清明上河图
  那些从苏杭启程运来的米茶,在汴河的埠
   头停靠
  来京城歇脚的拉船的纤夫,风流倜傥的举人
  
  都不见了,仿佛是一个虚构的王朝
  没落的御街,浊清分明的潘杨湖,阒无人 
  迹的演武场
  汴河上没一只船驶来,载不来宋朝的喧闹
  
  黄河把开封打开,黄河又把开封封在地下
  清明上河图里滑稽的杂耍,天下第一楼里
  的灌汤包
  让人难以置信这就是汴河边上宋朝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