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美国现代诗选十二首

作者:赵毅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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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伦诗二首
  
  罗伯特·潘·沃伦(Robert Penn Warren),沃伦是美国当代诗坛中承上启下的人物之一,虽然他作为小说家比诗人重要。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沃伦在梵得比尔大学读科学,十六岁时认识了兰色姆,才改攻文学,并参加了兰色姆等人的“逃亡者”诗派。在三十年代又成为新批评派评论家。他与克林斯·布鲁克斯合编的《理解诗歌》《理解小说》等书,成为新批评派影响最大的著作。
  沃伦长期在南方各大学执教,一九五O年起主持耶鲁大学文学系,与克林斯·布鲁克斯,雷奈·威莱克,W·K·维姆萨特等人形成新批评派的后期中心“耶鲁集团”。一九七三年退休。
  沃伦与“逃亡者——新批评”集团其他人不同,他的理论文章不多,主要致力于创作。他的文学活动范围之广,现代美国作家几乎无人匹敌,他在长短篇小说、诗歌、文学理论、文学编辑等各方面,都有突出成绩,尤其是他的长篇小说《国王的全班人马》(1946),使他赢得盛名。
  他的早年诗作受兰色姆的影响较大,六十年代以来他连续出版多本诗集,其中兰色姆提倡的玄学派形式主义的影响已不多,而有不少风格清新明朗的作品。尤其他的戏剧独白体诗,用碎句造成很强的节奏感,值得一读,某些诗中也多少表现了对人民生活的关切。
  
  世事沧桑话鸣鸟
  
  那只是一只鸟在晚上鸣叫,认不出是什么鸟,
  当我从泉边取水回来,走过满是石头的牧场,
  我站得那么静,头上的天空和水桶里的天
  空一样静。
  
  多少年过去,多少地方多少脸都淡漠了,
  有的人已谢世,
  而我站在远方,夜那么静,我终于肯定
  我最怀念的,不是那些终将消逝的东西,
  而是鸟鸣时那种宁静。
  
  夜之鹰
  
  从光的平面转入另一个平面,翅膀穿越
  落日筑起的几何学与兰花,
  飞出山峰阴影的黑色角度,骑着
  最后一阵光线喧闹的雪崩
  在松林上,在咽喉似的山谷上,
  鹰来了。
  
  它的翅膀
  切下又一天。它的运动
  像磨快的钢刀挥动,我们听见
  时间之茎无声地倒下。
  
  每根茎上都沉着地挂着金子,那是我们的
  错误结成的。
  看!看!它正攀上最后的光线
  它既不知道时间,又不知道错误,不知道
  在谁的永不宽恕的眼光下,这未被宽恕的
  世界
  摆进了黑影之中。
  
  最后一个画眉
  唱了很久,现在也静默了,最后一个蝙蝠
  在尖削的象形文字中回翔。它的智慧
  太古老,太宏大。星星
  像柏拉图一般坚定,照在群山上。
  
  要是没有风,我想我们能听到
  地球在轴上转,格格地响,听到历史
  在黑暗中点点滴滴,像地窖里漏水的管子
  
  斯奈德诗二首
  
  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斯奈德自己不承认属于垮掉派,但他早年参与这派诗人在旧金山的活动,许多文学史家仍把他看作垮掉派的一员。
  大部分垮掉派诗人在五十年代末一举成名,以后创作就渐渐走下坡路,而斯奈德在五十年代末并不太引人注目,但后来他的创作一直在发展。从现在看来,他是这派诗人中至今创作成绩最大的诗人。
  他的经历很奇特。一九四八年他离开大学,去做海员,此后他干过许多职业,包括在西北山区做林业工人。一九五一年到伯克利加州大学读东方文学,五十年代他写的诗(后来收集于一九五九年出版的《石砌的马道》中)已看出他特有的将东方诗意境与美国西部农业林业工人生活结合的特有的诗风。这个时期他翻译的寒山诗对他起了很大影响。
  一九五六年斯奈德东渡日本,居住十多年,并曾出家三年,专习禅宗佛教。回到美国后,他定居于加里福尼亚北部荒僻的山区,身体力行地实行“抛弃腐朽的现代文明,走向自然”。他把禅宗思想与儒、道二家思想糅合。把东方文化与美国印第安人文化思想结合,试图从中找出美国资本主义文明的替代物。这种努力当然是徒劳的。但是却使他成为六七十年代美国环境保护运动的诗歌代言人。
  斯奈德的诗风力求简约、明朗,语言朴实、精练,他的诗大都以自然风光和人在自然界的劳动生活为题材。在荚国当代诗坛他的诗风独具一格。
  一九七五年他的诗集《龟岛》获得普利策奖,这是反学院派诗人第一次得到这个由学院派控制的奖金。
  
  马吃的干草
  
  他驾了半夜车
  远远地,从圣裘昆
  穿过马里波萨,拉上
  峻险的山道,
  在早晨八点
  他把那一车干草
  拉到谷仓后面。
  用绞盘,绳索和钩子
  我们把大捆草
  全堆上粗糙的红杉椽子。
  片片苜蓿飞扬在黑暗中
  在木瓦裂缝中透进的光里旋转,
  浸透汗水的衬衫和鞋子里
  干草的细末痒得难受。
  午饭时,在黑橡树下
  在外面闷热的畜栏里
  ——老母马鼻子拱着食桶
  蚱蜢在草中唧唧——
  “我六十八了”,他说
  “我十七岁时第一次运干草。
  刚开始干的那天我就想
  一辈子千这活儿才腻味呢!
  真见鬼,偏偏这就是
  我一辈子干的事。”
  
  前沿阵地
  
  肿瘤的边缘
  向青山扩散——我们闻到
  一股臭味的风——
  它消退下去。
  鹿群在这里越冬,
  而电锯在山谷里嗥叫。
  
  连阴雨十天,运木材的卡车停了。
  树林又可以呼吸。
  星期天,地产公司的
  四轮吉普车带来了
  买地者,看样者,他们
  对大地说
  张开你的腿。
  
  喷气机在头上炸响,这里不错。
  在阿美利加脂肪堆集的病变的静脉里,
  腐烂的心脏的每一次脉跳
  都把边缘推近一些——
  推土机在被剥了皮
  但还活着的树丛上
  磨挤、推搡、打嗝、流口涎,
  城里某个人
  出的钱。
  
  后面的森林延伸到北冰洋,
  后面的沙漠依然属于皮由特
  我们必须在这里划下
  我们的前沿阵地。
  
  布莱诗三首
  
  罗伯特·布莱(Robert Bly),布莱是美国六七十年代形成的流派“新超现实主义”的主要推动者,但布莱自己否认这个名称,他坚持认为诗应当反映“有深度的意象”,因此有论者称他们是“神秘意象派”。许多当代美国诗人可归在这一流派中,但他们实际上并不形成一个集团。
  布莱认为到五十年代势力还很大的学院派所恪守的艾略特——兰色姆诗风,过于保守,过于智性化,过于脱离生活,因此“深意象运动”目的就是冲击这种保守主义诗风。
  布莱的父母是挪威移民,二次大战期间布莱服役于海军,战后在哈佛大学毕业,此后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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