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5期

逆舟作品·我们推车（组诗）

作者：逆　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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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从电视里看舞蹈《千手观音》
　　
　　父亲六十岁7
　　在乡下种粮食
　　抽着旱烟
　　对粮食以外的事件常常是沉默的
　　
　　像大地一样沉默
　　只这一次我父亲
　　说了两个字
　　“好看”
　　
　　父亲说的这两个字
　　就像是我眼里
　　两粒眼泪
　　
　　一个伙计想永垂不朽
　　他要请个诗人帮他写首诗
　　然后署上他的大名
　　过程就如此简单
　　于是我帮他出了个自认不错的主意
　　你不是姓李么
　　唐朝不是有个李白
　　这不正好；
　　只动一个字
　　
　　伙计却说
　　他不干
　　“那还有谁知道我啊”
　　
　　工地女孩
　　一眼就抓到了的
　　总是那条件仔裤
　　那个把白衬衣
　　你抬钢筋闪闪地走
　　比T型台上和姿势还抢眼
　　钢筋上非红非褐的铁锈
　　轻佻地跳到你脸上
　　你可爱得像个小孩
　　
　　我们都装作漫不经心
　　悄悄地望
　　低低地打听
　　你二十岁还是二十一岁了
　　你的名字
　　有没有男朋友
　　背着你相互指笑
　　谁也不承认喜欢看你
　　
　　一天，有人打听到
　　那个小男人是你男朋友
　　我们像丢失了什么
　　很扫兴
　　
　　推 车
　　喊人来!
　　再去喊人来
　　
　　一台大东风牌
　　瘫痪在工地烂泥堆里
　　喊人来!
　　还要喊人来
　　
　　老板在喊 弟兄们在喊
　　在几十个民工汉子面前
　　大东风牌像一个撒赖的泼儿
　　居然能犟着不动
　　
　　我们气愤了
　　几十个汉子气愤了
　　吼了起来
　　
　　一声高过一声
　　几十个民工像焊在车上的脚
　　走得极度艰难
　　仿佛陷在泥团中的
　　不是汽车，而是我们
　　
　　菜市场
　　人跟人、人挤人、人让人
　　捏几张旧巴巴的小面币
　　在春夏秋冬间挑拨
　　还总抱怨
　　“今天没菜买”
　　
　　一条街挤过来
　　手里提着那一丁点儿菜
　　没一丝感情
　　不是怀疑短斤少两
　　就是怀疑弄虚作假
　　
　　在菜市场买菜
　　我特想念母亲的园子
　　四季分明
　　一畦一畦的菜
　　长势喜人
　　
　　姐 姐
　　那年，姐姐六岁
　　母亲的病像一场雪
　　下了整整一年
　　
　　六岁的姐姐
　　脚下垫一把旧椅子
　　伏在灶台上
　　一双嫩嫩的手
　　在做饭
　　
　　二十八年过去了
　　我记不得饭的味道
　　只记得那一双
　　姐姐的小手
　　
　　累
　　一个四十六岁的下岗妇女
　　一个月薪五百元的清洁工
　　一个生着病的丈夫的妻子
　　一个读初中的孩子的母亲
　　一个不能拖欠水电费的户主
　　一个每天都要端粗碗淡菜上桌的家庭主妇
　　一个也要与亲朋好友面对面来往的朋友
　　一个几十年被贫困浸泡的女人
　　
　　那天，她说好累
　　轻轻顿了一下
　　叹了口气
　　身边一桶冷水
　　手里一块湿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