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8期

给《诗刊》寄“情书”

作者:洪 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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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南京梅园中学读书时,是一个热血沸腾的诗歌少年,甚至上课时都偷偷在笔记本上写诗。回家后用方格稿纸仔细誊抄了,装在信封里贴上邮票,总是首先投寄《诗刊》,它在我心目中已成为缪斯的最高殿堂。我永远忘不掉把诗稿塞进邮筒时激动而又不无紧张的心情,就像给暗恋的姑娘寄求爱信似的。然而连续不断寄出的“情书”,总是附着编辑的审读意见或铅印的退稿单又飞了回来。我仿佛失恋一样忧伤,但第二天就恢复过来了,准备下一轮的“情感攻势”……说实话,我这辈子还不曾对哪位女孩如此狂热且执著呢。我哪是在给《诗刊》投稿啊,分明在向缪斯求爱——她是我人生中最美的女神。我还参加了《诗刊》的刊授学院,给人的印象:我跟自己精神恋爱的对象书信来往颇为频繁……
  《诗刊》的门槛真高啊。我把退回的诗稿,改投《星星》《鸭绿江》《当代诗歌》《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等报刊,都发表了,还获得《文学报》等十几项全国性征文奖。《春笋报》《语文报》等还刊登了对我的专访。我也就成了有一定知名度的校园诗人,自己陶醉得俨然有“小普希金”之感。普希金是我的偶像。我甚至梦想死后能像普希金那样,被铸成铜像——当然,不是树立在彼得堡的皇村,而是安置于我的故乡南京新街口的十字路口。
  1985年,我面临高中毕业,由于偏执于文学,数理化成绩一塌糊涂,连高考预考都未通过,只好准备做个“待业青年”。但自己仍想像高尔基那样到社会(“我的大学”)上继续实现文学之梦。有个中学同学的哥哥是开照相馆的,我甚至准备毕业后去那儿当临时工……幸好南京梅园中学觉得我给母校争得些荣誉,想出了一招:把我发表的作品及获奖证书复印许多份,向全国二十多所大学寄发了推荐函。很快,武汉大学特意派来一位负责招生的老师,领我去武汉面试。华东师范大学也约我去上海面试(还答应给我的中学另外五个入学名额)。最终,我选择了武汉大学(因为诗人闻一多曾担任该校文学院长),作为免试保送生,没参加高考就跨进大学门槛。哦,对于我而言,缪斯不仅是诗神,更是我的命运女神,她带给我好运气!她或迟或早总会以各种方式回报我为之投入的爱情。
  正是在那段时间,我写了一首叫《邮票》的爱情诗。后来抽空投寄给《诗刊》 (为《邮票》这首诗贴上邮票)。说实话,未在《诗刊》发表过作品,是我整个中学时代的小小遗憾。如同一位自以为很优秀的运动员却不曾参加奥运会!
  这一回我射出的箭终于命中了靶子。接到署名“王燕生”的编辑来信,说《邮票》留用了,义说…—直在关注我的成长。1986年3月号《诗刊》发表了我的《邮票》。那年我19岁 已是武汉大学一年级学生。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署原名“王军”发表作品—从此以后,为了迎接新的文学旅程(也为了使“再生”之感更强烈些),我开始使用笔名“洪烛”。
  1989年7月,我大学毕业,分配在中国文联出版社——巧的是,该单位跟《诗刊》都位于北京农展馆南里10号,只不过一个在文联大楼的七层,一个在五层。我去单位报到那天,又特意“朝觐”了《诗刊》,拜访了我的责任编辑王燕生老师。从给《诗刊》寄“情书”,到和《诗刊》做“邻居”——真像一个奇迹。
  后来我又有更多的作品在《诗刊》发表。1992年还参加了有诗坛黄埔军校之誉的“青春诗会”:还长期担任过《诗刊》刊授学院的“挂牌诗人”(而我恰恰是它最早的学员之一):我很幸福,这么些年来,一直跟《诗刊》、跟缪斯女神靠得很近很近。
  而最初的缘分,却是一枚邮票缔结的。我的心有时很老了,却经常回想起年轻时的那首《邮票》(那时我是多么稚嫩而青涩哟):“集邮并非我的爱好/一瓣邮票在心田绽苞/别把它当成商标,这是/无终点快车的彩色车票/我曾经走向你心灵的月台/甜蜜而惶恐地接受检票/接受审视和微笑//跨进邮箱跨进碧绿的车厢/你的眼睛闪烁着永恒的路标/连邮戳也飞旋成车轮/把两颗心载向同一条轨道/凭这枚车票能穿越迢遥/穿越目光的隧道,驶进你/开满春天与笑语的怀抱//真愿乘坐疾驰的幻想,飞入/邮票般的门扉门扉般的邮票/和你站在狭小而辽阔的/画面,成为图案成为主角/哦!在两座心港间邮递的/寄给明天的一枚美好/又被我们——创造”
  亲爱的缪斯,我把发黄的情书翻出来了,再一次献给你。爱情也许会老去,但永远不会过时。你还能认出我吗?认出那个陷入对你的狂热的单相思的少年……幸好,在我19岁那年,你给了我第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