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原创新作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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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南旧事(组诗)
  周 舟
  
  渭南镇的麦田听得懂火车的口音
  
  渭南镇的麦田
  听得懂火车的口音
  火车呼啸着跑过来的夜晚
  它们全都踮起了脚跟
  
  从南山从北山
  它们齐刷刷涌向
  从二阳川穿过的铁轨
  等火车开过来
  
  火车开过来
  只是呼啸地一闪
  它们就又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站不稳的身子
  似乎还在不停地气喘
  
  那农民领着半大儿子挖地
  
  那农民领着半大儿子
  挖地
  镢头抡起用力
  吸气 镢柄转动之间
  泥块已经粉碎
  微起的尘雾 表明
  农业的教育
  已经渐入佳境
  但这时十米开外的地埂上
  一个师范生朗诵 面朝天空
  作为春天抒情的部分
  它要唐突地介入
  那儿子动作渐缓 凝神
  衣衫开始飘动
  那父亲毕竟是父亲
  用乜斜的一眼
  利刃一样切开 与土地之外的
  一切联系
  
  朗诵的继续朗涌
  挖地的继续挖地
  
  一颗籍贯明确的桃子
  
  有一个早晨
  有一个桃园
  太阳沿着45度角铺射过来
  使前排第四棵桃树
  成为一扇窗户
  
  有人探出头
  看到夏天
  看到渭河沙地
  看到荀阳村
  看到荀三娃家桃园
  这棵桃树上的这颗桃子
  
  这一切如此准确地
  集中于一颗籍贯明确的桃子上
  使我体内一直弥漫着
  这一颗
  而不是别的桃子的
  汁液和香味
  
  歪脖子树
  
  荒凉的渭河边
  有几棵歪脖子树
  每一棵都很丑陋
  每一棵都很孤独
  我甚至辨不清
  它们是几棵姓字名谁的树
  它们听得见
  渭河的响声
  也感觉到一天里
  心跳的节奏
  几年过去了 几个春天过去了
  它们歪歪地站着
  一点儿也不长高
  那一次日暮时分
  河边瑟索冷清
  我差一点儿把面对
  渭河发呆的张应生
  当成了一棵歪脖子树
  
  一匹马站在了校门口
  
  一匹马站在了校门口
  那是一匹枣红马
  毛色发亮 闪着
  秋天的光
  我要散步的身体忽然有些紧张
  忘了兜里的诗
  忘了埋在心里的孤独和远方
  一匹马拖着长长的缰绳
  站在了校门口
  正好把我的散步的路挡住了
  它是一匹刚刚耕种完毕的马
  也许它该回镇子上休息了
  但它却是这样
  改变了回家的方向
  
  还有谁留在渭南镇
  
  
  还有谁留在渭南镇
  火车的影子一闪
  一切回到黑暗
  他走得比上兰州的火车还要慢
  从一棵柿子树下
  到渭河边
  他走走停停
  盲目而专注的神情
  就像梦游
  他看见了什么
  隔着这么多年
  还有谁留在渭南镇
  那儿原野如织 渭河如带
  好像三月的桃花也是谁绣出来的
  ——除了针尖一样细密的疼痛
  他把什么都丢在那儿了
  
  
  民间什邡(组诗)
  梁 平
  
  飞来峰
  
  这是二百万年前飞来的山峰
  是地球上最后一次冰期
  冰雪覆盖青藏高原
  覆盖高原边缘的龙门山脉
  冰川纪优美抒情
  高原向低处、向盆地
  滑动的杰作
  
  飞来峰不是土生土长
  从什邡以西
  五十公里以外整体搬运而来
  成为什邡的居民
  神话般的搬运
  很容易让人想起太行山上
  那个挖山不止的愚公
  
  飞来的并非神话
  没有人能够怀疑大自然的力量
  断层里的冰川飘砾
  以及东方剑齿像巨齿化石
  指证了飞来峰的祖籍
  这是什邡的骄傲
  一切未知,都有可能
  
  高 桥
  
  一座桥的雄踞
  与高景关遥遥相望
  镇守蓥华山门,桥上的香雪
  在寺前一站就是五百年
  建桥的御使以一夫当关之势
  扼住古道的咽喉
  万历年间一道钦命
  越过千山万水
  加冕了高桥的贵族身份
  
  原来的铁索桥封存在记忆里
  战事已远,而且高桥要塞
  从来不近战事
  倒是香火愈烧愈旺
  桥上过往的凡夫俗子
  沿山而上,朝拜四十八堂
  白云山的白云
  比雪更白
  披挂在高桥的身上
  
  已经分不清是雪还是云
  高桥上的银装素裹
  分外妖娆
  那里有恍若隔世的清新
  只要一个来回
  就干净了自己的身子
  那里有翰林飘撒的墨香
  落地生根、开花
  从桥上下来,都是大雅
  
  富兴堂书庄
  
  堆积在檀香木雕版凹处的墨香
  印刷过宋时的月光
  曾经没有名号的作坊
  到光绪年间成了富兴堂
  书庄的金字招牌
  富兴一方水土
  富兴什邡的马褂长衫
  西蜀行走的脚步
  有了新的记载方式
  以至于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以看见
  印刷体的雍城
  这是封存在记忆里的骄傲
  方圆数百里蜀中盆地
  市井传说、二十四节气的演变
  以及寺庙里的晨钟暮鼓
  告别了水流沙坝
  人云亦云
  一切表情都可以固定
  成为统一的版本
  毕昇复制春夏秋冬的神奇
  被富兴堂的檀木雕版一一解密
  古城的兴衰与沧桑
  落在白纸黑字上
  
  竹溪烟雨
  
  小南湖咿呀的桨声挂在竹梢上
  一转眼变成一颗晶莹
  九曲盘溪的烟波
  点染万竿直立的修竹
  好一幅水墨
  
  竹离不开水润
  水可以站立成竹
  已分不清是溪水炫耀了竹
  还是竹炫耀了溪水
  竹溪很中国地静卧在川西
  
  石拱桥上一把花伞
  在满眼的翠绿里格外抢眼
  细雨梳洗的竹溪
  披上了白色的婚纱
  伞下的腰身也添几分迷离
  
  烟雨中的竹溪
  出自唐诗宋词缠绵的意境
  烟和雨,一对孪生姊妹
  潜入竹溪的深处
  听见新竹拔节的声音
  ……
  万年合子
  
  以原木穿逗结构搭建的乐楼
  已经无法考证缘起的年代
  一万年太远
  台上形形色色、水袖
  舞弄历朝帝王将相的兴衰
  台下忙碌一天的人们
  伸长了脖子,恭候
  一次虚拟的圣驾
  再带回到梦里,慢慢咀嚼
  
  万年台子在什邡,有点像
  雨后突然冒出来的蘑菇
  没有不生根的地方
  神庙、会馆,甚至富家大院
  也 要吊一个台子在阁楼
  生丧嫁娶,奠基拆墙
  锣鼓哐当一一响
  生旦净末丑鱼贯而出
  粉墨登场
  
  同样的川剧,在万年台子上演
  笼罩了岁月绵长的沧桑
  无论全本或折子
  台下都是一种仰望
  幕后的帮腔一嗓子喊过村外
  村头的槐树醒来
  摇落一地星星
  几只狗挤在人堆里
  和主人一起回味家园的以往
  
  鉴园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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