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伊路作品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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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工
　　
　　满身的尘土是一样的
　　汗水是一样的　眼神是不一样的
　　
　　以为去了大地方
　　其实只是一个工地
　　
　　从一个工地走向另一个工地
　　人间真大　生命真小
　　
　　铺隔热层的人
　　
　　空调的外机往地面滴水
　　楼里的人从饮水机取水
　　说明这世界还是有水的
　　唯独那几个
　　在屋顶铺隔热层的人
　　喉咙已经冒烟
　　烈日如擦向那些身体的火柴
　　
　　四周都在拆房子
　　
　　对面老街的木房揭去瓦片后
　　仿佛一队恐龙晃晃悠悠的骨架
　　引起从很远的风的注意
　　
　　文景坊的阁楼整个掉下来
　　窗框　门框　运到废物回收站
　　阳光　云　唐诗　燕雀的爱情
　　随玻璃碎在地上
　　
　　老戏院的柱子水泥标号很高
　　在几个大锤的强击下
　　一片一片地掉　像被凌迟
　　杂技团排练场的横梁钢筋还没锯断
　　当时死箍硬扎的东西
　　如今解开也难
　　安民巷的高墙终于倒了
　　轰……它只喊了一声
　　就失去知觉
　　那伸张在地下的经络
　　却猛揪了近旁楼房的神经
　　使它一阵闷痛
　　桌上的茶杯都颤抖
　　
　　本应该关窗的
　　却愣愣地看着那腾起的烟尘
　　如蘑菇云　逼进屋里
　　
　　空坑
　　
　　地基的空坑
　　工人们如蚂蚁在大锅里
　　挖土机像大勺子
　　更像天上伸来的巨手
　　仿佛随时会舀走几个人
　　头顶的夜空
　　是更大更黑的空坑
　　那些星子们也如蚂蚁
　　
　　傍晚的工地
　　
　　工人们从土坡翻上来
　　用饥饿和疲倦直视我
　　
　　混凝土搅拌机还黏着潮湿的泥浆
　　石子　沙粒　已到了永远黑暗的基座
　　
　　未盖上的电缆沟里
　　橡皮套口裸露出红蓝电线
　　像没接上的血管
　　
　　钢架　水泥构件
　　如巨大的骨头陈横
　　
　　打桩机站在
　　满是深痛的地面
　　
　　一个100支光的灯泡
　　这里最亮的沉默
　　
　　时间流逝了不到五分钟
　　
　　喇叭只响了两声
　　她便飞奔过来
　　要挪开装着石条的板车并不容易
　　何况旁边还有一堆泥沙
　　
　　她拼力的身体和雪白的小车
　　几乎浓缩了人世间的两种风景
　　她的惶恐成了我的不安
　　
　　时间流逝了不到五分钟
　　对她　短得来不及看一眼磕碰出的血
　　对我　长得制止了好几次
　　想下车帮一把的冲动
　　
　　红珠子
　　
　　明知道这心脏里涌流的是血　泡沫状的
　　可我总把它想象成海水
　　明知道它只有不多的血
　　不可能有很大的动静
　　可我总感到有波涛裂岸　浪花喷涌
　　明知道这血是一个人的
　　可我总感到它来自深渊　海沟　来自沉船与
　　冰峰
　　总感到有巨大无边的根
　　全力以赴地结出一粒红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