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罗克韦尔的画册和时代性

作者:苏历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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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年,我在日本东京的一家书店里,随手翻阅摆在推荐柜台的一本精美画册。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这本画册的作者,在阅读中我被一幅幅充满生动、丰富和情感的绘画深深地感染了,特别是细致入微的人物刻画,以及强烈浸染着时代色彩的背景,让我整个下午漫步在美国20世纪的街头。
  这本画册的作者就是美国作家诺曼·罗克韦尔。他的插画曾被同行们视为是“取悦于大众”的作品,但谁都又无法否认,如果从绘画上了解那个时代,首先应该看他的作品,这就是诺曼·罗克韦尔至今被人们喜欢的原因。他不尚技巧,在画板上记录着自己观察的,或许是别人忽略的生活细节,但他一生中三百多绘画较完整地呈现出行进中的社会全景。
  当时我是个拮据的留学生,最后还是没有犹豫,买下了这本价格不菲的画册。在书店站着阅读的时候,这本画册让我的灵魂产生奇妙的变化,诗歌应该怎样写,诗的关注角度和立场应该如何确定,它让我更加明确自己曾经模糊的态度,就是关注现实,忠实于自己生命中的体验。
  在各类诗歌理论泛滥的当下,一些玄而又玄、食洋不化的诗歌主张和实践,一直被我躲避。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立场和角度形成各自的诗歌观,在新锐学说中似乎谁都能演绎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提法,但我个人觉得,在构建现代诗歌观念的过程里,有些人往往忽视了诗的最本质的核心。其实诗就是一种文字形式,或者说是呈现思想的一种载体,关键还是其中的灵魂,任何粉饰性的技巧,都不如诗歌本身产生的力量,我们似乎不需要把文字变得过于深奥和神秘。
  不被时尚性的潮流所裹挟,始终坚持自己的创作方向,已成为我时常自省的问题。诗创作应该来自想象,但要忠实于自己的生命体验;语言结构上可以诡异艰涩,但浅显易懂并不代表思想的肤浅。在越来越强调个体生命的现在,坚持诗的时代性恐怕会成为一些人不屑的笑柄,甚至被人斥为陈腐的传统。我们经历着人类历史上最嬗变的阶段,把时代的具体细节写进诗歌,是我作为诗人的天然使命。在慌乱奔走之后,我们总是回到原点,重新来确定行进的走向。而我就从原点出发,把时代性分解到社会中的具体细节里,再由自己的诗歌呈现出来,是一种自觉又快乐的创作。把亲历的感受写成一首首诗歌,当然也企图通过一首首诗歌,这些诗意化的细节,见证所处的时代是我诗歌写作的重要倾向。
  我不反对各种探索性的诗歌创作,始终抱着学习的态度,在低处看着各种横空出世的诗作纷飞于我的头顶。我也不反对各类影响性的诗歌活动,至少在商业社会里总能听到诗歌的声音,尽管有些声音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也许正是自己的局限,才使自己坚守一贯的写作方向,即“关注现实”和“忠实于自己生命的体验”。
  我所说的时代性决不是时代的简单描述,而是要透视社会、洞析人心,从个体生命出发,展现自己忧患、悲悯和大爱的情怀,并始终具有诗人的反叛精神。忠实自己的体验和感受,坚持诗歌写作的时代性, “一切都可以人诗”,从平凡的客观事物中取材,通过平实、质朴的语言和展现细节,把视野放宽至个体生命以外的一切存在,尽可能地扩张诗意表达的领域。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不同的人生阶段,但我的拙作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都与时代有着某种契合,也许这是生命中无法改变的基因。
  中国诗坛是个神奇的舞台,主张高于实践,活动大于创作,诗人多于作品,尤其是一些诗人的名字已经成为一种概念,并没有带给我们信服的作品。我非常赞同一位诗歌评论家的观点,“我要告诉人们,不,你看到的不是中国诗歌,很多诗人选择了默默地写作,他们从来远离这些喧嚣。”在有限的阅读中,我经常能看到一些默默写作诗人的作品,他们的存在让我在现代诗歌的道路上不感到孤独。
  诺曼·罗克韦尔的画册陪伴了我十几个春秋了,从日本到北京,从北京到上海,再从上海回北京,我丢失或放弃了不少东西,但这本画册却从来都在我的手边。对我而言。它不仅是一本精美的画册,每一幅鲜明生动的画面,也是我坚守自己诗歌观念的辅证。
  2007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