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3期
胡茗茗作品：诗瑜伽（组诗）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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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摊开中国地图
许多年来，从未以这种姿态俯身一张地图
前半生的脚深陷北方，后半生的眼睛
四处张望，一双、两双、四双……
我要替他们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
拿出笔来，到过的地方可圈可点
五省、三市……没了
这样的发现让我吃惊
我看见了河流，很长的头发
上游盘卷。中游松散，下游直抵海洋
发梢是风尘，发根炎凉
我看见了岛屿，蓝色的碎裂心脏
它们分布于身体的边缘，中间隔着
海水，还有海水的闪烁
一张面孔——我所居住的城市
我于半年之内见证了它的衰老，沟壑密布
就像一个自律的女人对于皱纹疏于管理
一定是享用了爱情又受难于它
现在，我看到无边的无边的黄叶从大兴安岭
飞临云贵高原，南海的台风用它好听的名字
席卷蒙古草原，众鸟的鸣叫无比悲壮，它们于
层云之上不停地盘旋，翎羽尽散，不肯下落
流星，以眷恋的眼神回望自己的倒影
它将永恒浸没干流水
群山可沉可浮，烈火脱口而出，峡谷
我所钟爱的峡谷，它因生计而断了生计
我在这千山万水间流亡
花，就那么一路诡异地开放
我但愿能看到更高处的风景，对厌倦
不必解释，对秘密不必严藏，同水妖
谈个恋爱，同山鬼握手言欢
我将止步于一座森林，在那里盖一座原木小屋
孩子们染满果汁的小手把地图翻过
背面，更多的通途被阳光打开
写给女人
我们见证了阳光的衰老。见证了一池清水浑浊的过程
剪掉舌头的公主，不会流泪的鱼，巫女把青蛙变成毒
苹果。
之后，我睡去，你吻我，真是天凉好个秋。
我们过早地涉入那条河。于泪水背后微笑：兄长，
你的名字是自由。起风，云朵又被吹散，马蹄踏起青烟，
它有多么好看，红色丝带飘上了天。
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在水中，我用一根水草引诱了亚当，
之后我隔岸观火，割断绳索就走了。
第N次欲言又止还在水中，一层雪一层冰一把盐，
我那么思念一个把我雪藏的人，
一个面容模糊迟早要来敲门的人。
时常深嗅最后一支淡烟的芳香，
我担心朋友们就这样一个个散去，
种子长成稗草。朽木生出毒蘑菇。
我担心天亮时根本无处可去，
竹篮空空，麻雀也来笑我，
它把我当成空心稻草人。
我担心一个女人一夜的置放，
狐狸找不到尾巴。葡萄找不到根，
根找不到土，土找不到农民。
现在，我多么渴望天崩地裂、海啸台风，
山峦从海底探出身来，沙漠狂饮清泉。
众鸟的翅膀托起太阳，我热爱的人啊大声说出热爱。
已经写到河流终止的一句，已经站在风起的源头，
女人，拉着我的手，一起做回那条鱼吧，
背对光亮和温暖，带上我们的孩子
越游越深越游越深……
以诗人的方式
必须听到背面的声音，跳跃的黏稠的锋利的
时间之外的，你的……而这些索要来的笼子
与树上的鸟窝相比，多么的不同
必须撕毁包装，让糖果融化，汗水蒸发，让伤口
晒到太阳，而那双手正被车轮碾为齑粉
我看到成捆的麦子颤巍巍告别故土
部分是口粮部分是种子部分济世安良
而神性的文字都被上帝的镰刀割走了
我闻到一波又一波焦灼一浪又一浪血腥
他摇摇晃晃手握栏杆：给我自由和黑洞的力量
下一个路口依旧没有路标，风声回旋
左脚享受右脚的孤独。高贵交杂苦难的祝福
更大的狂沙如此不安，他张开双臂呈拥抱之姿
——是的，我还爱
那么，答应我，将夜晚和睡眠拿去燃烧吧
将薄如纸片的身体拿去摧毁
能够这样叹息的人是有福的
月光之下，来自远古的青花瓷瓶
完好无损，价值连城
答应我，把日子拿去，把日历留下
把欲盖弥彰的绿色留下，皮肤一经触碰
骨子里都是清白，不必闪烁，只需再沉
沉到整个人都回到土里，整片土都回归岩石
或者飞，巨大的翎羽抚摸众人的头顶，爱恨情仇的头顶
不可复制的因果，光芒直抵天空
它将预言与悲悯一同降下，云朵于水中的倒影
无边的青草，风轻吹，轻轻地说话。轻轻地流泪
最后请你，拿走所有的米，留下饥饿，拿走衣衫留下
湿寒
拿走呼吸留下嘴唇。拿走光天化日留下难以言说
拿走所有的宽恕与和解吧，留下我的罪罚与折磨
无边无际的消散——以诗人的方式，是时候了
雨落邯郸城
一
告别凤凰山，告别陌路、野菜和狼藉
告别石阶上持叶占卜的女子
一切还都来得及
再奔还是他乡，夜雨将更大的担心压下来
车祸接二连三，一座城市没有故人
叫什么名字便没有不同
可以叫峰峰，可以叫邯郸
我在前往的路上便已对它横下栏杆
许多人在隔壁吞食烈酒和烟雾
长在皮肤里的历程，一眼便知
我想念一个干净男子，见到他时
我会不由地环顾身上故尘
他是磁州古窑，不知出炉时的我会碎裂
还是釉变，抑或彼此难分
二
音乐将我带离邯郸城，步履坚决
火焰无法盛纳，阴影无法称量
一双手伸过来，翻搅，掏空，带出的
不仅是热血，还有悲悯
众神园里的植物。注定瓦解的神话
不能碰触生死，回避善恶
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兴致索然地离开
这来自暗夜的歌声，美好或者罪恶
结合得多么完美
三
我意外地被一座院落打动了
青苔深处的蜗牛，我的朋友住在那里
矮个子的核桃树，青果初小
它低头探望我这个沉沉睡去的路人
雨打阔叶的和声飘出笔墨的清香
这清香多像一个孩子
我难过自己已听不到她的歌唱
四
这是最初的安慰还是最后的救赎
我以一百四十迈的速度追赶积雨云，冲进去
甩下它，车过邢台北，终见夕阳尚在
它以受伤者的隐忍仰卧大地
左一步坠落。右一步飘摇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我沾亲带故”
我大声嘲笑这位诗人的矫情，打开收音机
青衣款款而出，风驰电掣的归途，一步三叹的昆曲
灯火，我渴望的灯火，我担忧的灯火
一路铺排
地狱不在他处，它在天堂的中心
青岛，啤酒节
人们热爱嚏酒，会找各种理由
而啤酒爱我，没有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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