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草木颂（三首）等
作者：周 鸣 梁久明 安 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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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颂(三首) 周 鸣
愿望
我要回故乡分水村去
那里有青山绿水，环抱着木质老房
每日开门见山，聆听小鸟的叫声
那是多美的景致啊。清澈的井水
濯我耳目
我要回故乡分水村去
那里有月光清音，照着幽幽小院
每晚柴门半掩，邀上仨俩知己
把酒对饮。即便是远逝的友人
也会提着点点萤火，前来凑趣
让我们在蚰蛉优美的曲调中
借着酒意，听说人间愁绪
月色中的草木
你见过大山里的月色吗
你见过月色中的草木吗
你能想象草木们，远离尘嚣后
在距天堂不远的地方，谈论些什么吗
如果你不是一个跟草木特别亲近的人
你就不知道月色中的它们
其实也是一群，有思想有言语的人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山里少年
经常和伙伴们一起，在月光下捉迷藏
夜深人静了。我们还躲在草木深处
听旷野里的风声，从这一边传到那一边
我着实听到了草木们，在窃窃私语
它们的口气，就和我们的父母一样
暗中谈论得最多的，就是不断感叹
世世代代走不出大山的苦情
山 顶
那些草木，在风中弯了腰
我曾经和砍柴的母亲
在山顶，面向远方喊叫
那细弱的声音，早已随风远去
此刻，当我在离家千里的异乡
回望儿时攀援的高处
才感到已经长大了的自己
仍然如一株风中的茅草
芦花飘扬的山冈(三首) 梁久明
父亲去了山冈
父亲又去了那个被水围起的冈子
这次他没在冈上支起马架子
没在开春的时候开垦几垄地
没带上走到哪就跟到哪的老黄狗
没背上渔网，没抓几只鸡仔
口袋里没有一把种子
也没带上铁锨修一修那条回家的小路
这一次，只有芦苇
飘扬的芦花像一面面小小的白旗
芦苇一排排插在水里
让它们逐渐吞没冈子
我们就这样看着父亲一个人去了山冈
我们毫无办法，他头也不回
留下我们站在风中流泪
那片坟地
在那片坟地里住着的都是我熟悉的人
坟包一个连着一个，十几个坟包
组成了另一个村庄，与他们
曾经生活过的村庄遥遥相对
是一堆堆静止的土望着也是静止的
叫做房子的一堆堆土
坟前没有墓碑像房门没有牌号
哪里是谁的家，一个村子的人
都不会认错
那个低矮的长了太多草的
是三爷爷的坟。草模糊了他坟头的模样
仍然活着的他最近的亲人是他的孙子
他的孙子模糊了他生前的模样
那个稍远的边上的是表嫂的坟
她是喝农药死的，因而
死了不能停在村里，最后
不能进入男一个世界的那个村庄
开始的那几年夏天，她坟头的草里
总有一只蝈蝈彻夜鸣叫
让村庄宁静的夜晚惶恐不安
到了今天风吹过都不发出声音
那个高的顶上还没长草的
是小叔的坟，他来到这里的时间最短
他死得年轻，死在还没有开始
爱的年龄，他死于意外事故
每一个坟包里都驻留着一个命
是生命的命，是宿命的命
不是我都能一一说清
我是多么熟悉他们啊，曾跟他们
住在一个村子里，走在一条路上
在同一棵树下说话纳凉
他们在我生命中的那一部分
被我留了下来，我在他们生命中的
那一部分已被他们永远带走
不能挽留
痛苦不是因为贫穷，而是
不能挽留。贫穷的日子能吃上窝窝头
就很幸福，而母亲留在上面的指印
不能挽留。贫穷的日子爱走亲戚
走到了舅舅的家门口，而姥姥
偷偷塞给我的冰糖的甜味
不能挽留。贫穷的日子我把手
伸进了生产队的仓库，而父亲
留在我屁股上的脚印
不能挽留
痛苦!一颗心石化的过程不会太久
更痛苦的是痛苦本身
一样，不能挽留
还是要说到雪(外一首) 安 遇
因为现在是冬天
因为有雪的冬天很少了
因为怕等不到落雪我就走了
因为想看见你从雪地走来
因为想和你在窗前画梅
因为今天小雪
因为没有你在
因为没有雪
不说爱情
我们看见寻找，爱情是泪水
路上的雨水，和雪
我们看见菜园。爱情是劳动和歌唱
两个人一起回家
我们看见他们。爱情是生儿育女
不说爱情
病危中的母亲 刘朝东
隔着十五步的距离
隔着几盏白炽灯
隔着阴阴的天空下
飘着的雨
隔着没有衣帽和雨具遮挡
滴泪的脸
黑夜似水
母亲挣扎着
用七十五岁
不足三十五公斤的身体挣扎
五个儿女
像母亲的五个手指
五个手指高矮不一
高矮不一的天空飘着雨
灯光如伞
我们伸出手臂拉您
母亲赶快走出重症监护室
站在安贞医院二楼的走廊中
泪水冲哑喉咙
妈妈没有回声
母亲的重
让所有的一切都轻
把伞抛开
五个子女
十只手臂拉您
回来吧
回到我们身边来吧
这夜对您来说是痛
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梦啊!
在医院陪母亲
就有了七十五岁的感觉
白色 茫茫的一片
墙壁床被子还有
母亲的脸
这连伤口 病疼 呻吟都泛着白光
穿着浅蓝衣服的护士
清澈的目光飞来飞去
是天使的翅膀吗 是在歌唱吗
眉毛打着节拍
七十五岁 在天使的影子里
我找回了一点点年轻的感觉
九月 周大强
九月，菊花村的姑娘出嫁
一匹好马带走村里
最美的风景
九月，四叔家的枣树
喜鹊筑巢，压弯秋天的枝头
红色的玛瑙睁开双眼
看见秋叶一片片落下
九月，村里的戏班子
那个俊俏的少年，我的表弟
在一场车祸中锯断双腿
母亲一边煮鸡蛋送我出门
一边抹泪，房前的菊花
我知道今年
比去年枯萎得厉害
塔尔寺的灵感 沙 克
在塔尔寺圣地我吻了你的石门
喇嘛的目光让我虚无如烟
酥油灯光下我忽然目不识丁
只看见藏民在佛脚下五体投地
一只薰香的佛手碰着我耳朵
告诉我香火在黑夜中产生灵感
我的命运铺在十年来的脚印里
剩下皮囊包着一颗心脏
它在青海变了，变出了一群牦牛和绵羊
游荡在山坡的草地上吃草撒欢
变出了青海湖的鸥鸟
变成越来越小像城市姑娘的鳇鱼
夜里，我像竹签一样打开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