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春花秋实的村庄(二首)组诗

作者:南山牛等

更多经典:应天故事汇——天天经典!




  去陕西挣钱
  你是写诗的庄稼汉
  你写的庄稼诗
  就长在你种的庄稼上
  根儿被黄土紧紧地搂着
  叶子却都是飞的形状
  比如你在秦地上割麦
  就一边割一边想些秦地上的事
  想兵马俑的模样
  想黄帝陵的高低
  想武媚娘怎就立了个无字碑
  想贵妃池边不小心摔倒的老蒋
  想杨家岭的十三年
  想一个政党睡过的泥土炕
  和你今天挥汗的日子是否一样……
  耳边飘过一句两句
  蓝格莹莹的信天游
  缠着毛驴车运麦的鞭梢子
  得儿 得儿的在抒情
  藏着票子的麦客们
  相挤着冰冷的夜晚
  在身旁有节有奏的梦乡里
  只有你 轻轻地
  轻轻地检点你的小诗
  诗说 读书好 写诗也好
  没有钱 不好啊
  
  村
  村不是方的
  村不是圆的
  村是鸡刨食的样儿
  村是狗撵狗的样儿
  村是一坨一坨补丁的样儿
  村里有桃花盛开的春天
  村里有月黑风高的冬夜
  村里有茶罐里煮沸的村俗
  村里有热炕上焐热的深怨……
  我的丢了一锄土地
  比帝王丢了万里江山还着急的村啊
  我的赶集看戏走亲戚
  也莫忘挎上粪背斗的村啊
  我的生了只猪娃驴娃
  和生下儿子一样放炮庆贺的村啊
  我的死了头老牛
  和死了老父一样伤心痛苦的村啊……
  多少恩恩怨怨谁说得清
  多少坑坑洼洼谁填得平
  人活在村里 村活在人里
  村里天天向往着天堂
  天堂里却说 村呀
  我流淌不尽相思泪的故乡……
  
  生命中的油井(二首)  马利军
  
  那年的海上井喷
  那年冬天,寒冷冻破了海面
  井喷的油气流如雪野里的刀剑
  我和海上的兄弟们,用骨头和鲜血
  救出深渊里的油流
  我们喘着粗气,因为通体漆黑
  只有黑黑的眼睛看清了一切
  一个躺下的弟兄已经牺牲
  一个半跪的弟兄正被抬上担架
  那是我们最熟悉的诗歌,那里
  没有丑陋,没有美丽,没有红草莓的声音
  那里,找不着富有的商人
  也找不着寒酸的诗人
  从东向西,井喷是另一种形式
  比如上岗、下岗、扶贫和计划生育
  我用力生活,我那剩余的弟兄们
  保留着那年井喷的体温
  
  胜利油田
  这是一箩筐
  对于一个时代或民族
  筐内的青草是一些饮料
  筐内的油料是一种血液
  筐内住着五颜六色的故事,如
  本土人对荒原的留恋,西北人
  追寻的脚步,江汉人的婚嫁楚语,滇黔人
  挂满街首的过桥米线
  有一个事实:我是箩筐中的一个分子
  当筐外起风或下雨的时候
  同志们:别打雨伞
  再唱一遍石油工人有力量吧
  
  世界杯·球迷肖像  张新泉
  
  戒了聚会戒了股市戒了酒
  就为那只在法兰西草坪上
  飞来滚去的足球
  电话无人接绯闻无人听信函无人收
  足不出户如坐月的妇女
  仿佛人人都生下了一个
  聪明绝顶的一休
  颠倒黑白不知冷暖不做爱
  一杯凉茶几片饼干半袋土豆
  他们的妻子提前进入更年期
  柳眉变剑眉,走步也赳赳
  他们的儿子迅速长成星座
  倒挂金钩踢水杯,头顶柚子上层楼
  他们在罗伯特·巴乔英俊的风中
  经历销魂与忘情,拼杀与厮斗
  他们与罗纳尔多一同赴汤蹈火
  山呼万岁男人的盖世风流
  他们独处一室的亢奋与落寞
  是世纪末最真实的心跳
  他们的狂喜、焦灼
  是东半球凌晨最具魅力的星斗
  哦!1998,这血中之血的夏季
  克林顿访问中国。洪水与大火袭击地球
  购房贷款如突现的绿洲……
  众多事件都被一方草坪一只足球淡化了
  即使上帝突然莅临,他也会说
  别去敲门!且让我恭候
  他们在通过一只足球给世界输血
  世界将因他们而变得富有
  
  雷声终于在五月来临  匡 满
  
  从陌生惊奇的远方
  广袤的冻土皤然苏醒
  即便是柔弱依依的杨柳
  也訇然绽出热烈的鼓点
  雷声终于在五月来临
  忍受羞辱等待了百年的民族
  渴望海燕渴望风暴和火把的民族
  正掸去满身尘垢
  轰轰烈烈地面对世界
  
  如磐夜色挡不住黎明
  再古老再晦暗再沉重
  挡不住青春的太阳女神
  摧枯拉朽的手指
  将你轻轻一挽
  
  雷声终于在五月来临
  呼唤镰刀斧头的旗帜
  呼唤圆规齿轮和麦穗的力量
  当闪电照穿一切鬼魅
  看再生的凤凰冲天飞翔
  时间会不会重来
  让我在古城中遇见他们的背影?
  再过一小时 北京就将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火车在加速 似乎只有加速
  才能追上前人匆忙的一生
  但谁能在风中久留?
  谁能从纪念碑的浮雕上走下来
  甩动着荷叶似的黑发 手捂着胸脯
  等待我来临?
  此刻 曙光所照耀的马路在原野上分岔
  一群逆风骑车的中学生向我招手致意
  而火车呼啸而过 沿着卧倒的天梯直冲向黎明
  火车经过华北平原 中间没有停留
  我从车窗伸出手去 感到风
  一直在吹 这虚无而持久的力量
  使地上的麦苗和孩子不住地拔节
  模仿做梦的青草轻轻晃动
  
  晨风正在穿越大地  大 解
  
  晨风正在穿越大地 从石家庄至北京
  华北平原无遮无蔽 我坐在火车上
  翻看一本旧书 偶尔抬头
  看见许多事物一掠而过 原野在飞速撤退
  透过车窗 霞光迎面扑来
  远方的城镇和村庄飘出烟缕
  我认不出更远处的事物 麦苗和畦埂
  分割着田野 有人藏在地下
  趁着春天抽出油绿的叶子
  正是那秘而不宣的根须和叶脉上
  形而上的晨风从四面八方涌入我的窗口
  吹乱了我的书页 唉 多少年过去了
  一群呼号奔走的人长衫飘飘
  就这样倏然隐没在历史和文字之中
  
  享受和平  朱增泉
  
  五十年阳光灿烂,五十年风风雨雨
  铸造历史,五十年只是辉煌一瞬
  历练人生,五十年岁月已足够漫长
  每个人情感中都沉淀着酸甜苦辣
  命运中都有几多欢乐、几多怨恨、几多遗憾
  但我们毕竟共同享受了五十年和平
  
  和平珍贵,是因战争从未远去
  北部或南部边境曾几度响起枪声
  每次都有人向我们庄严告别
  我们每次都怀着异样的心情为他们送行
  紧紧握手,久久挥手。心被他们的背影牵走
  然后大家谈论战争和流血
  谈论每一位奔赴战场的亲人或熟人
  他们中有的人再没有回来
  而我们,在各自的喜怒哀乐中享受和平
  
  和平珍贵,是因世界至今仍不太平
  二次大战的废墟尚存,战亡者的白骨尚存
  今天,战争这恶魔又在时时向我们逼近
  科索沃远在欧洲,却有五枚精确制导炸弹
  突然钻进中国人心中爆炸
  十二亿人在同一瞬间感悟远方战争
  哦,我们这才忽然想起
  不知不觉,我们已享受了五十年和平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