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4期

诗人档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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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烂漫的花枝操起剪刀所要做的。
  
  被快乐死命抱住  汗 漫
  
  江南一郎——这是我给朋友江一郎起的绰号。
  这样喊他,就感觉自己有了一个日本一带的海外友人。似乎有了海外关系,就可以牛B一些。当然,江一郎与日本大致上无关。除了他的故乡浙江温岭小镇作为中国大陆的最东端,与日本隔海而望之外。但他的确是江南大地的一个低声吟唱的儿郎——胡须如同江南野草茂密疯长,被诗句断续吹拂。他皮肤内部的世界,大约就是霜降以后长江以南的广阔湿地!微弱,忧郁,悲凉……
  从他的诗句中来捕捉一个江南游吟者的心灵真相:
  “在午夜,乡村公路异常清冷/月亮的光在黑暗的沙粒上滚”(《午夜乡村公路》)“我仿佛就是一只麻雀/飞临苍茫的人世间/霜风里,暮色中,一个怯懦者,眼中蓄满泪水”(《在兴福寺》)“大风继续吹起,一路狂奔,可谁能告诉我/被风撕裂的伤口,需要多少春色,悄悄缝合”(《大风继续吹起》)“秋风啊,一颗想飞的心/被你一天天吹凉”(《秋风》)“多少年,我深陷在巨大的黑暗中/一次次仰望,又一次次低头/在身体的裂缝间,修补/被摔伤的灵魂”(《飞》)“一块看似坚硬的冰,内心有多少坚硬的痛”(《冰》)……
  我是一个缺乏理论素养的写作者和读者。我一向对理论家们能够从字里行间读出那么多的“主义”“意识”,充满困惑和敬畏。同样,对江一郎的这些低温的诗句,我也无力贴上绚丽的商标并注明其中“音乐性15%”“悲悯度42%”一类的“配料比例”。但我要承认,我被这些诗句打动了。而打动一个物质化时代的橡皮般的心灵,诗,需要怎样的力量?江一郎的这些低温的诗句,似乎与他热力四溢的言谈举止、恬淡散漫的生活境况,反差很大——一个呼朋唤友在温岭小镇的酒馆内狂歌欢饮、掏出手机邀请千里之外的诗友当即赶赴现场的家伙,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重逢某位久别了十分钟左右的美好女人(当然是美好的诗人)就欢呼着将她高高抱起轻轻放下的家伙,一个在周六周日开设“私塾”教学生写作文,在周一至周五漫游旷野的家伙,一个对“进入文学史”“走向大师”一类喧噪嗤之以鼻、把温岭当作整个世界来热爱的家伙,他的心,竟如此脆弱而尖锐,像“一块碎了的玻璃/在破碎之前/有着怎样揪心的隐痛?”(《玻璃终于碎了……》)
  也许,他在日常生活中、在人群中所表现出来的狂放,只是为了平衡和摆脱内心深处的黯淡、寂寞和无助;抑或,他在温岭的书桌上写下的这些打动了中国诗坛的、时常出现“冰雪”“风”“麻雀”“蚂蚁”“泪水”“阴冷的泥巴”“钉子”“夜”“月亮”“垃圾”“低”“老”一类字眼和意象的诗行,只是为了让自己被人群和尘世所煽动起来的虚妄和欲望得到摆脱和平衡?我不知道,一郎也未必说得清。但也许正因为种种的不知道、种种的说不清,一郎才可能写出那么多美好的、可以被低声念诵并为之感动的诗作。诗,大约就是为我们这些困惑迷茫的人们而存在,如同旷野里的如豆灯火,帮助持灯者与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未知,对抗。
  与一郎认识已经8年,前后见过三面。第一次,2000年春,在广州鼎湖山植物园共同参加青春诗会,一见如故。第二次,某年,他特意选择在上海虹桥机场起飞去某地参加一个诗歌活动,利用登机之前的短暂时间跑到我所供职的某个单位来看望我,让我感动。第三次,在2005年浙江黄岩柑橘诗会上小聚两日,听他在晚会上朗诵《老了》,那一刻,真的感觉我的牙齿也在松动,也在幻想自己没有了牙齿的老嘴巴在和老爱人亲吻时同样能获得度过暮年的足够热量。那是一首好诗。而我最喜欢的另外一首诗,是他在我们那届青春诗会上写出的《快乐》:“一个背着一袋草籽的人,千辛万苦,背一口空袋子回家,他的草籽,一颗一颗/从塞满希望的破袋漏下/春风的脚印里/长叶开花//——而我就是那个倒霉的人,在沮丧中,被背后的快乐,突然死命抱住”
  一个倒霉的人,一个被快乐死命抱住的人,他身体内漏下的草籽和汉字,在江南和纸笺上生根开花。写作,就是抗拒被那些隐约或者明朗的痛苦淹没?江一郎,让我们抱住各自的快乐,气喘吁吁地、死命地、孤注一掷地抱住她们,抱住我们的老爱人,然后,用笔来涂红她们苍白的嘴唇!
  
  秀面髯须江一郎  阳 飏
  
  2007年12月27日上午。我和甘肃诗人高凯、包苞正在甘肃礼县博物馆看近年来陆续出土的先秦故里西垂秦王陵青铜器,接江一郎电话,约我写一篇关于他的千字小文章。青铜器江一郎,我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好像这中问有些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吗?天气很冷,我穿着厚厚的冬装和一组青铜编钟合了张影。远在江南的江一郎肯定比我暖和。
  其实,我早就有心写一篇和江一郎相关的文章了,那还是前年在武汉的一个文学研讨活动中,见到一本收有我和江一郎诗歌的《新乡土诗选》,此书的编选者曾给我发过函,要求寄诗稿及相片,我没有在意,不曾想,我的一首长诗《风起额济纳》居然冒充进了这本《新乡土诗选》,更为有趣的是江一郎的相片配了我的诗歌,让他假冒了一回阳飏?亦或是我假冒了一回江一郎?好在江一郎比我年轻俊朗,秀面髯须,反正诗是真诗,其他假了也就假了——这话说错了,明明俩真人一块儿面对面站着,谁真谁假啊?权当玩笑吧。
  扯了半天没有扯到正题上,就好似本来要去钟表店买表,脑袋一开小差拐个弯到家禽市场买了只大公鸡,好在表是看时间的,公鸡叫鸣是听时间的,当然了。还可以吃肉。看或者听时间都不会改变。其实正题应该是诗歌江一郎。江一郎的诗歌倒真是多年以前就读了喜欢了,我曾有一本他和田禾、江非合出的《白银书》,里面好诗多多,现急着要用,却又遍寻不着,只是再想想,江一郎的诗歌还需要我多嘴吗?
  秀面髯须的江一郎,写到这儿,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倒像是韩羽或者关良三笔两笔勾勒的戏剧人物,煞是飘逸,背上斜插两杆饱蘸浓墨的斗笔,髯须一捋,哐呛哐呛哐哐呛的锣鼓声响成了平仄平仄平平仄的韵脚声,诗人登场了——我把西服革履的一个现代诗人给古典化了,这不能全怪我,一边写这篇文章我一边想着礼县博物馆的讲解员介绍青铜编钟时加注的形容词:天籁之音、金玉之声。
  秀面髯须江一郎——这题目有点像梁山泊好汉,梁山泊真要有诗人,那肯定写的是镗耠之音、裂石之声。
  把江一郎的诗歌敲一敲,听听是什么声音?
  
  散人江一郎  陈傻子
  
  在见到江一郎之前,我先听到他的声音,豪爽又有点疲惫。他是为了给当地的一本文学杂志《东部》里的“中国诗人高地”栏目约稿,在电话的最后,他让我有空去他那里玩。
  在今年一月初的一个寒冷的夜晚,在浙江台州的诗人筏子请客的酒桌上,我见到了他和他美丽文静的妻子。他们两个是在相邻的温岭市打出租车花了一百多块钱赶来的。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长胡子,拖到了胸口,像古代的深山中仙风道骨的道士,还有他的小眼睛,跟我一样小,散发出一些粗野和多情的光芒。我们互相开玩笑,像我们这样小的眼睛,现在是男人当中的珍品,因为,要小也不易啊。
  他很能喝酒,和我一起去的诗人老了也很能喝,喝酒以后话就多,他说他的胡子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留的,有一段时间是真难看,特别是在胡子不长不短的时候,他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了,他有一个心愿,他要等这个心愿实现了才能剃须,到时候,他要大醉三天,纵情狂欢。我问他是什么心愿呢?他含笑不语,只是说到时便会知道。
  第二天一早,我和老了在筏子的陪同下,应约来到了温岭他的家里。一进门一看,先呆住了。三四十张课桌排在不大的客厅里,桌上有许多书和作业本,面对门口的是一面大黑板,我们俨然就是走进一间教室。江一郎说,他现在有几十个小学生跟他上课,他教他们怎么写作文,自编教材,和学校里教得不一样,如果一样,又何必到他这里来学呢?他拿起一本作业翻翻又说,有许多孩子还想来学,但家里小,实在坐不下了,只好拒绝他们,那也没有办法。
  江一郎是一个在社会上闯荡过的人,难怪他的目光里有一股野气。他十八岁进工厂做工人,然后做秘书,然后到文联做杂志编辑,然后又辞职,扔掉“铁饭碗”,先是在马路边摆香烟摊子,剃个大光头,挣钱糊口,一边卖烟,一边看诗集,成了当时马路上的一道风景线,然后他又开了一间音像店,卖磁带和碟片,老婆开了一家火锅店,晚上他去帮着照料应酬。
  做了几年生意,但他们并没有剩下多少钱,赚的钱,他们都用在旅游的路上了。加上江一郎好交朋友,出去吃饭多,因此,并没有像一些早早“下海”的人腰缠多少万贯。现在,他们夫妻两人都没有工作,店也不开了,他嫌太操心,没法写诗歌,如今就靠他教小学生来养家糊口。还不错,多年来读书写作获得的知识和名气,在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们一把,这碗饭还吃得挺香。
  在温岭,江一郎带我们坐小中巴车去了离东海最近的一个小镇石塘镇去看了看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渔民的坟墓,都紧靠在家门口,有的就在渔民的院子里,跟活人靠得很近,让我觉得一点也不恐怖。晚上,我们还见到了当地的诗人杨邪、老枪、泥沼。
  江一郎穿枣红色西服,不打领带,黑色休闲裤,头发有些乱。他安排我们住温岭宾馆。我们去车站买到丽水的票时,他抢着付钱,让我们很过意不去,但又别无办法。这印证了我和许多诗人不止一次说过的话,在搞文学的人里面。只有诗人相见最热情,最容易交朋友,最不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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