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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婆婆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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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中文网更新时间:2004-11-18 5:01:00 本章字数:4071) 高布大骂一通,尽道燕青无礼。高俅劝住了。卢俊义甚觉难堪,匆匆辞席而出。徽宗索然无味,也不挽留,由他自去了。未几,高俅父子也辞出宫来。既出宫门,高俅道:“好端端一围酒宴,吃燕青恁地一搅,全变了味。扫兴,扫兴!”高布道:“小乙为一个情字,胆敢触犯天威,忒也放肆!”高俅叹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莺也敢笑大鹏。情窦初开的汉,统是这等模样。”高布啐一口,道:“与皇上争风吃醋,直不知天高地厚!”高俅点点头,漠然道:“小乙桀骜不逊,早晚须惹出祸来。你休与他为伍!”高布道:“孩儿谨遵父命。”高俅道:“情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皇上正迷恋李师师,哪容得他人横插一杠?莫说小乙一介闲汉,便如周邦彦这等大儒,皇上着恼上来,一声令下,便把他逐出国门,眉头也不皱一皱。”高布暗叫侥幸。
原来,周邦彦与师师私交甚密。一日,邦彦幽会师师,徽宗不期而至。邦彦大惊,匿进床下躲了。其时徽宗新入屋,携来鲜橙一颗,曰:“江南初进来。”师师盈盈下拜,对曰:“卧看流云寂。”徽宗大喜,执起师师玉手,四目相对。两人好一阵浪谑笑语。一字一句,尽入邦彦耳内。邦彦听了,心下酸溜溜,不觉悲从中来。归时,将二人谑语隐括成词,名曰《少年游》。词云: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吹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师得知,心下歉然,因歌此词。后徽宗幸临,乍闻之,问谁人作。师师对曰:“周邦彦词。”徽宗大怒,转身出门。越日,竟命蔡京弹劾邦彦,以职事废驰论罪,押出国门。又二日,徽宗心气渐平,复幸李师师家。师师卧榻未起,问之,乃送邦彦去了,至更初始归。徽宗怒曰:“贱妾,汝从何往?”师师略整云鬓,淡淡道:“臣妾万死,知周大人得罪陛下,押出国门,略致一杯相别。”徽宗更怒。当下两人相对无语,形同陌路。许久,师师强打笑脸,近前交臂而坐。徽宗怒气少霁,因问:“那厮临行,更有何话说?”师师道:“赋有《兰陵王》一首。”说罢,浅吟起来: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
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
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
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曲终,徽宗略安,因道:“泪泪泪!愁愁愁!私通寡人爱姬,统是这般下场!”师师好言相劝,百般求饶。徽宗推托不过,乃去其罪,复召邦彦为大晟正。此事传出京师,举国哗然,兆民以为奇谈。
闲话休表。却说高俅父子出宫。两人出了宣德门,但见面前两条大道,纵横交错。横一条通天大衢,长百里,宽百尺,正是那牛行街。纵一条堂皇跸道,长短望不尽,宽窄似海洋,唤作省御街。两人唤齐家丁,穿过牛行街,折至省御街,望南走去。高俅道:“吾儿,七星观近在眼前,何不去拜会道长?”高布允诺。两人遂望七星观蹴去。不多时,七星观到。玄虚子出门迎迓。落座定,三人一番寒暄。高俅道:“道长符箓了得。犬子高布,果然有成。”玄虚子笑道:“大人日夜行善,自然泽及子孙。”高俅道:“哪里,哪里?亏煞道长作力!”说罢,有礼相谢。玄虚子拜受了。
少时,高布道:“道长可曾听说,公孙胜变节之事?”玄虚子重重叹气,道:“略知一二。论及辈分,一清乃贫道师侄,不想他投了方腊!”高布也叹一回,道:“圣上有旨,着道长从军杀敌,未审钧意如何?”玄虚子道:“贫道自然领命。一清助纣为虐,贫道容他不得。”高布道:“恁地最好!小子也去从征,道长在时,正好有个照应。”玄虚子大喜。两人促膝长谈,相谈甚欢。高俅觑在眼里,喜在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辞出门来。看天色时,日已迟暮。高布道:“阿父,孩儿有约在身,恕不能恭送回府。”高俅道:“你往何处?”高布不加思索,胡诌道:“金明池。”高俅叹道:“也罢,你既有约,私去便了。”语下依依不舍。高布道了别,雇马出城。先至新郑门,看看身后无人,再兜至新曹门,望东投郊野去了。一路风驰电掣,来寻婆婆。
少霎,抹过一座山丘,竹林在望了。又折几道弯,越过山涧,茅庐便在眼前。柴扉大开了,风絮絮灌进屋去。高布阿也一声叫,生怕婆婆冻僵,急滚下马,扑进屋去。屋里空无一人,婆婆不见了!高布一惊,慌忙转出屋来,就林子内外找了一圈。林子渺无人烟。又搜一遍,一旧杳无踪影。高布发急,扯开嗓门便喊:“媚儿——”话落处,但听得寒风嗖嗖,刮得天价般响,哪里有婆婆回声?高布不免气馁,拖一身疲惫,摸回茅庐相候。临近门口,眼见得两行足印,踩在雪地上面,一深一浅出了林子。高布大骂:“见鬼!却才莫不是瞎了狗眼?恁大一串脚印,竟不曾见!”不待骂绝,一跃跳上马背,扬鞭掠出林子,沿脚印一路追去。
那脚印迤逦出了两里,到一座农庄停下。高布冷笑道:“任你精似鬼,终究逃不出爷爷掌心!”跳下马,叩门打探寻问。门叩三遍,一老翁颤巍巍开门。高布不由分说,刷一声亮出腰牌,冷冷道:“窝藏要犯者,满门抄斩!”老翁惊惶道:“小的不敢!”高布道:“识相的,快把钦犯交出来!”老翁茫然道:“甚么钦犯?”高布嘿嘿冷笑,厉目盯紧老翁。老翁心怯。高布喝道:“休要装疯卖傻,快把那两人交出来!”老翁扑通跪倒,战栗道:“小的一介村夫,一生安分守己,哪敢窝藏钦犯?军爷不信,大可入屋查看。”高布抬步便入,满屋搜一个仔细,直不见婆婆踪影。
高布道:“老儿,要犯端的藏在哪里?”老翁大呼冤枉。高布道:“你休诓我!门口两行脚印,分明进的庄上!”老翁叫苦连天,道:“那是小两口足迹!”高布诧道:“小两口足迹?”老翁道:“晌午那时,有两人过来拍门,说要雇一辆马车,往京师赶集。”高布急道:“那两人甚么模样?”老翁道:“两个后生男女,一个如花似玉,一个俊俏无比,都一身光鲜衣着。觑那模样,八成是小两口私奔。”高布喝道:“闭你的鸟嘴!”老翁顿时作哑。高布恼在当头,气鼓鼓道:“那男子多大年纪?”老翁道:“双十年纪,一脸白净,骑一头高头大马,佩一柄长剑,一副侠士打扮。”高布顿足道:“燕青!此乃燕青!”老翁一脸纳闷。高布追问道:“后来怎地?”老翁道:“他雇马车,小的没有马车,一句话便打发他去了。”高布坐立不安,连连道:“雇不得马车,那女子怎生是好?那女子怎生是好?”老翁一脸古怪。高布又道:“那女子怎生是好?”老翁陪着小心,微微道:“雇不得马车,两人便同坐一匹马,望东京去了。”高布大叫一声,骂一声娘,翻身上马,望京师追去。
一路不遇婆婆。归到客栈,也不见燕青身影。待寻那卢俊义时,也不知去了何处?高布急得跺脚,奔出客栈,打马满城乱走。东京入夜了,灯火密密麻麻,车马密密麻麻,游人密密麻麻。高布打新曹门起,走新宋门,踩陈州门,过南薰门,去新郑门,略万胜门,卷卫州门,至陈桥门,寻了足足一夜,直不见婆婆踪影。到得五更,眼皮重得睁不开来,没奈何,策马回客栈将息。
一觉到天明。噩梦未醒,屋外有人敲门。许久,高布悠悠醒转,振衣而起。开门觑时,门外站稳高俅。高俅道:“吾儿,昨日圣上赐宴,今日须进宫谢恩。”高布道:“孩儿就来。”当下更衣洗漱。高俅蹙过间壁,唤齐卢俊义。卢俊义早醒了,梳洗已毕。不多时,高布也俱了当。三人遂翻身下楼,先到春醇茶栈治餐。餐罢,寅牌末了。三人不敢流连,直奔大内而来。
到得待漏院,徽宗正好临朝。三人入班列席。倾俄,有人出班奏事,直至辰初方休。高布卢俊义伺机谢了恩。徽宗好言嘉慰。正要退朝,有人飞奔进殿。视之,乃内侍蔡攸。蔡攸气急败坏,跪道:“有人午门劫法场!”群臣都吃一惊。徽宗怒道:“谁人这般胆大?”蔡攸道:“乃一介柔弱女子。”高布心下一动,情知是玄婆婆。徽宗侧目道:“柔弱女子?”蔡攸道:“正是。那女子身手了得,赤手空拳闯法场,如入无人之境。”徽宗犹疑道:“怕不是这话?”蔡攸道:“微臣不敢胡言。那女子来去自如,视御林军如无物。”群臣交头接耳。高布道:“御林军高手如云,那贼婆娘有甚能耐,敢视禁军如无物?”蔡攸道:“蔡某说话,句句当真。如有半句虚言,愿输项上脑袋。”众人信了七分。
高俅道:“梁山有一妖妇,武功博大精深,每劈一掌,足使山崩石裂。微臣也险遭毒手。”众人又信一分。高俅道:“妖妇惯使拂云手,不动声色,便能伤人于无形。世人无人能敌。”众人为之色变。卢俊义道:“那妇人炼丹修仙,自号九天玄女,武功姿色,俱属一流。”徽宗叹道:“妙哉!世人竟有这等人物!”群臣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高布出班道:“常言道,见面不如闻名。那妇人自诩仙流,不过略懂些道法,比之玄虚子林灵素,其实雕虫小技,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徽宗道:“卿家何出此言?”高布道:“耳听为虚,眼观为实。微臣与他有一面机缘,是以略知底细。”徽宗兴头稍减。高布道:“那妇人年已过百,满头银丝白发,一副鹑衣鹄面,美从何来?若不是略识易容术,还不是一介丑八怪!”徽宗兴致索然。
蔡攸道:“非也非也!那妇人天生丽质,一眼望之,便知是个天生尤物,陪伴床第,销魂蚀骨。”徽宗哦一声,兴趣盎然。高布心下暗恼。蔡攸道:“那妇人一抹纤腰,好比弱柳出水,摄人心魂。一张俏脸,好比美玉锲就,荡人心志……”徽宗睁大眼睛,听得入迷。话未了,一人大喝道:“公堂之上,休得淫词亵语!”众人觑去,见得吴时指笏斥责。蔡攸不以为然。王黼道:“假道学!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莫非做得说不得?”吴时闻言,正欲反以颜色,徽宗劝道:“罢了罢了,尔等且休争论!妖妇劫了刑场,死囚安在?”蔡攸默然道:“走脱大半了。”徽宗叱道:“你干的好事!”蔡攸无地自容。吴时道:“蔡攸有辱王命,其罪当斩。”周邦彦陈宗善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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