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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杀西门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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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大娘的娘家有两个嫡亲的兄弟。大舅爷叫吴起龙,二舅爷叫吴起凤,都是读书人。他们本是书香门第,弟兄都入过黉门的,在庠的生员,腹中甚好。不但有文才,而且还有歪才。笔头子也能刀刀⑤,专门代人家写写状子,包揽词讼。一年着实能找几文哩,要算是两个坏鬼了。两个人读书读过了头了,请他们去有什么用?二位舅老爷听见有人来喊,闻讯即至。到了公馆,进了上房,自家的姐弟,毫无嫌疑。两个人坐下,见姐姐坐在床边哭。你吴氏大娘看见两个亲兄弟都到了,赶快把姐夫的凶吉遭遇对他俩说啊?她是只哭不说。这两位舅老爷急匆匆地跑来,看到姐姐在哭,也赶快问问啊:姐姐有什么伤心事?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两个也不问。两个人进到上房一坐,就托着下巴颏子,眼睛觑着,摇头晃脑,一句话也没有。有个老妈子打了个毛巾把子,给吴氏大娘擦眼泪,吴氏也忍住不哭了。
这时,二位舅老爷也开口了:“我们刚才进来看到你哭,不知是为什么事?我们知道,你哭起来谁也不能挡,非要尽你哭,要让你把苦气都出尽了,所以我们也不敢开口。你现在不哭了,我们要来劝你了:不必哭,你哭了也无效。我们姐丈这个人旁的都好,就是在外头玩耍,这个癖改不了。姐姐你劝他也是好话,这是爱惜他的身体,可是他听了就嫌厌恶,这就叫忠言逆耳,久谏成仇。这是何必呢?我看,你就叫他去玩去。等他自己玩不动了,也就不玩了。男子汉这些事都是有的。你们夫妻每回哭闹起来,都把我们弟兄喊过来,难不成我们弟兄代你们夫妻拆散不成?岂有此理!”说着,还指责妈子、丫头:“你们的嘴也太快!主人在外头玩玩,有什么事情,你们不要回来在主母面前讨好,说闲话,反叫主母生气。你们太不安分!”妈子、丫头也被他们说得不开口,心里都明白,是舅老爷误会了,当是主人在外头玩耍,主母吃醋的。
吴氏大娘忍不住了:“二位兄弟,我并非与你姐丈口角。”“不然你为什么哭呢?”“因你姐丈在望月楼吃酒,有个武松拎刀要杀你姐丈。”舅老爷不由打了个寒噤,吓了一跳,就喊室外的家人:“你们晓得武松是何许人也?”“回舅老爷,就是县衙门的土兵都头。”“要死啦!身入公门,敢知法犯法?白日持刀,该当何罪?你们拿我的片子送官重办!”“不必了,直接喊地保把他绑起来。”你们看这两个谬品,还玩官僚架子呢,一个要拿片子送官,一个要喊地保。家里人上来回了:“回舅老爷,喊地保拿片子送官,此乃缓事;现在已刻不容缓了!主人的性命危险,最好舅老爷多带几个家人去,先把主人救回来,此乃上着。”“哎,你们的话说得不错,言之有理。你们外头有几个人?”“我们这里有四个家人,底下还有四个轿班。”“有八个人够了,你们多带家伙,跟我走!”“回舅老爷,家里没有这么些枪刀啊。”“哪个叫你们带枪刀的?青天白昼,刀儿枪儿的抓在手里也不像话啊。你们木柴、门闩抓这么几块,不过助威而已;再带一扇门板,绳子带几根,杠子带两根。你们随我来,到了狮子桥,毋须造次,先礼后兵。我们兄弟上去,一声呼叱。如武松丢刀,我们也要问个情理,也不能偏护你家主人;如武松不丢刀,他还望着我们吱儿唔儿的,你们拥上去就打。上身打不得,打死了人要偿命的,打他的狗腿。把他腿打断了,朝门上一放,绳子一系,棍子一穿,把他抬到公堂,请父母官治罪。你们跟着我们走!”“是啊!”这些家人跟着他们。狮子桥那里杀得倒海翻江,他们还在这边瞎聊哩!
二位舅老爷起身,家人轿夫跟随。有的抓着木柴门闩,有的带着绳杠,有的抬着门板,他们由桥北而来。离桥爪不远了,忽听得桥南百姓们一声嘈号,不仅是人的喊叫声,还有掌声,叫起好来喊。只听见百姓嘴里喊了一句:“杀得好!”许多人拥到武松的身边。舅老爷站住不走了:“你们去望望看,喊叫什么事?”他自己不会望么?因为他们兄弟都是近视眼,没有远光。家人再朝桥顶上一望:“没命啦!舅老爷,武松来了!”“武松来你们怕他做甚?你家主人在哪儿?”“啊咦喂!没命了!”“你哭什么啊?”“回舅老爷,主人的头玩到武松手里去了!”“不好了!倒杀掉啦?”“是!”“没命了!你们站到旁边,这个畜生有煞神附体呐!”他两个虽然读书读过了头,也晓得煞神附体呢,吓得躲到一家小店里去了,望都不敢望。家人轿班也不敢前进了。武松一手拎了一颗头,到县衙门投案去了。二位舅老爷自然也要到县衙门去代西门庆伸冤。
注:①忙得雾起来——形容忙得雾腾腾的。
②迟鱼——剖鱼腹,去鱼鳞。
③走局——运气好。
④过铁——挨刀。
⑤刀刀——能写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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