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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走蜈蚣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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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听上头喊二弟,觉得奇怪:强盗怎么认得我的?再把头仰起来朝上望,看见吴千这副尊容,又吃了一惊,这个畜生多难看!估计他一定是吴千了。人虽没有见过,听恩师说过,吴千的相貌凶恶。他看见吴千吃惊,吴千看见和尚的脸,也大惊。我家二弟是副黑脸,这个和尚是副白脸。再望他手上握着一对戒刀,晓得,这是敌人。奇怪!这个人哪里来的?我同他一面不识,再掉脸把床上姑娘望望,恍然大悟:多数是姑娘家里请来的。我听李二头陀说:“抢姑娘的时节,把她的家人轿班打走。”大概她的家人轿班回去禀明她的父母,听说这个武家是有钱的财主,得知姑娘被我们蜈蚣岭抢来,岂能善罢甘休?大概是买足这个和尚来山岭想救姑娘回去。这个和尚武艺着实不错,他如没有真实的武艺,也不敢来。怎么伏路的、巡逻的没有一个来报信,什么道理?想到自己这个口令传坏了,我放的假,头目喽兵的差使都免了,他们一定忙吃喜酒了,所以未曾有人来报信。我的山门他也没法进啊,任他什么本领,也冲不了我的山门,大概他是漫高从屋上来的。他既从屋上来,我家拜弟带着上千的人在前面吃酒,为何看不见?既看见为何不动手?也不派人来给我报个信,这是什么道理?大概是李二头陀心里怨我,今日抢来的这个美人被我霸占,他敢怒不敢言,这是他存心报复我,有意让刺客来同我打闹。你兄弟来不得!虽用这种手腕,就凭我在楼窗上一喊,你们敢不来么?把你们喊来,让你们同刺客斗;等美人苏醒过来,我睡我的觉。
吴千倒准备要喊的,想想,又忍住了,不能喊。我如喊他们来动手,叫他们格外看不起我,最好不喊他们,我下楼同和尚斗。凭我的武艺下楼,朝多里说,十几剑;朝少里说,五六剑,就能要他的性命。我把刺客办掉了,我睡我的觉。等到明日天明,他们上楼来见我道喜,走到月台上,看见刺客的尸首,他们就要问了,这是哪个杀的?到那一刻我再重重地教训他们一番,叫他们下次不敢轻视于我。用得,就是这个办法。吴千倚仗自己的武艺高,艺高人胆大。
他转过身来,走到板壁中柱前,把双股剑取下,右手挽绒绳,把剑抽出,剑鞘原处挂好。两口剑绒绳套于腕下,分为左右,抢步下楼。为何不从窗口朝下跳?这是吴千慎重,不敢冒险,从上头跳下去是虚的,刺客在底下是实的。他如以实得虚,自己就危险,走楼梯下去平稳些。
他下楼脚步沉重,武松见吴千不在窗口,听见楼梯声响,晓得吴千下楼了。武松蹿到檐口当中两扇格子前朝下一站,两口刀平在手里。他如开格扇出来,他一个开大门,我出其不意,两刀扦进去,他来不及招架,就能要他的命。吴千右脚下地,左脚还在楼梯上,就看见当中两扇格子外有刺客封住出路。他怎么看见的?因有月亮,把武松的影子照在格扇上。吴千心里有话:你封住当中的格子,我就不走当中,一顺二十四扇格子,处处好开,我就开旁边格子出去。再一想,不能,我如走旁边,刺客就格外轻视,显然我怕他;我偏不走旁门,就要走当中,看你怎能奈何我?吴千为何这样骄傲?却不怪他,他是有真正的本事。他蹑着脚步,走到当中两扇格子左边朝下一站,右手这口剑悬于腕下,把二拇指当中拇指勾住格扇,咋嘎,格子开下来,人站在旁边,他有了准备了。
武松听见格子响,见格子开下,他两口刀来得很快,刀尖对着格子里就插。他以为人站在迎面的,这对刀插进来,名称叫双龙入海。刀插进来,他晓得,落空了。想把刀朝回收,吴千不容他收,右手复把剑提起,由上视下,这一刻就对着两口刀的刀背,朝下一盖,嘴里喊着:“撒手!”只听见当啷一声响,武松双刀收回,并没有怎样。要换旁人,刀就离手了。武二爷这些地方比旁人巧妙,他没有同吴千抵抗,见他的剑才靠到刀背,武松把手腕一软,把这股劲让掉了,刀收回头,丝毫没有吃亏。吴千右脚朝右边一花,同和尚对面,右手的剑尖对着和尚的鼻尖,一个仙人指路的姿势。武松正要拿刀招架,哪晓得他是一着虚手,对过如不招架,他就变为实的;见来人招架,他又变为虚的。吴千把左右的剑一平,剑尖对着武松肚子就插,也回敬他一个双龙入海。武松正要削上头,见他又对着中关双龙入海到了,武松把两口刀朝下一垂,兔儿崩鹰的姿势。吴千这两口剑是虚的,席地朝下蹲,两剑分左右,对着武松左右两只箍拐,来了个枯树盘根,就来盘他两条腿。武松刚想顾中关,看他又奔下关来枯树盘根,武松的刀够不着削,再弯腰就来不及了。他也不削了,一个老龙脱壳,退下去有两丈远。吴千把他望望,你封住我两扇格子,我也不过上中下三着,就把你杀退,看你的本事也平常。吴千更看不起他,站起身蹿上来,两口剑奔武松左右肩头就劈。武松正欲招架,他把双剑分左右,奔武松腰肋,一个玉带围腰。武松才来招架,吴千对着他当门就刺,武松又是一个退步。吴千两口剑来得快,武松招架得也快,招拦隔架,闪躲偏让,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击之机,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往后退。武松退到哪里,吴千就逼到哪里,使动双股剑,剑光闪烁,哪里是两口剑,如同几十口剑,就裹着武松。武松虽然招架,并不怎么为难,心里佩服他,武艺确实比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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