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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设计解冤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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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是个直汉,受不住宋江的套绕;宋江今日也出于无奈,不得不来套绕他,才能把他骗上山,非要让他同二孔见面,代他们和好。宋江在前,武松在后,到了寨门口,进寨门。宋江才进寨门,就在右边来了两个小喽兵。看见三老爷进来,他们不晓得和尚在后头,上来就问:“请问三老爷,那个和……”“和”字才出口,“啊咦喂”一声喊,掉脸飞跑。他们本奉二孔之命,到前面来探望和尚的消息,看和尚上山没上山。他们赶紧到后山报信:“和尚跟三老爷已经上山了!”二孔也吓煞了,叫孩子们赶快躲避。宋江见这两个孩子跑了,心里也好笑:你们也不过这点鬼胆!掉脸就望武松。武二爷见两个小强盗跑掉了,也追不上了,不如装看不见,等他们到我手里,捞往一个就是一个。
宋江把武松领到聚义厅。白虎山这座聚义厅,不像大王的聚义厅。他们本是书香门第,厅上家具陈设,字画摆式,古董玩物,都很考究。厅上有一重屏风,屏风后还有房屋。靠屏风摆了一张香几,左右有花瓶插牌,两旁有茶几椅座,正当中设了一张海梅书案,椅座俱全。厅口设了两张大马凳。“贤弟请坐!”“小弟要到后面见伯父伯母嫂嫂请安。”“贤弟这个样子不能到后面去。你初次同我爹娘家眷见见面,赤身露体,成何体统?叫手下女仆看见也不成话说。你请坐一下,我要喊人打水来,给你洗脚擦身,拿衣服给你穿,你才能到后面见我爹娘。”
武松望望自己,是不便到后面去,朝马凳上一坐。宋江满眼看不见一个人,心里发躁,不晓得这些人到哪里去了。看见屏风后有两个影子闪而闪的,走到屏风口才看见,原来是两个喽兵。这两个人来做甚?奉二孔之命到前面来看一看。二孔关照他们:“恐其三老爷要人侍候,你们也不能出去见三老爷。等三老爷喊你们出去,你们才能出去。”所以他们等候在屏风后面。
宋三爷看见他们两个人,好极了,正需要人用,如叫他们出来,又怕武松抓住他们打。三爷灵机一动,望着两个孩子说:“你们出来啊!怕什么?你们也不是山上的大王,是柴王身边的管家,你们不当害怕。武家二弟。”“三哥。”“柴王这个人好极了,我由柴庄回来,他怕我在路上孤单寂寞,特为派两个管家送我回来。这两个管家你大概不认得,你在柴庄时,他们还没有进府,你走以后,这两个人才到府上侍候柴王。”宋江说谎的本事很大,他要把谎圆起来,怕武松生疑。“你们出来,我们在庄上常谈,武二爷你们没有见过,出来见武二爷请安!”这两个孩子借着这句话,绕过了屏风,望着武松,垂手落肩:“武二爷,小的们见武二爷请安!”武松以为是柴王身边的管家,再抬头把这两个人一望,憋住气了:三哥哥这个谎说脱了节了!就着我不认得柴王身边的管家,我也能看出个大概来。柴王身边的亲随有几十个,走出来一样的打扮:都是罗帽海青,丝带靴儿,腰间不是挂刀,就是挂剑;这两个人花布缠头,短衣招扎,强盗样子都现出来了。武松虽气,没有开口,因三哥拿柴王架的名,我如打了这两人,对不起柴进,武松把口气硬忍下去。“你们到后面去,打一盆净面水,带个洗脚桶来,带把梳子,拿根挑簪,让武二爷洗脸。”接着,宋江又对着孩子的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孩子接着又同三爷附耳。宋三爷双手齐摇:“不能拿!”他们说的话武松听不见,我当然要表明:宋江同孩子附耳,问他们:“和尚的包裹衣服在哪里?快拿来给他穿。”孩子接着同宋江附耳:“包裹衣服全在这里,连压发箍、佛珠一件都不少。还有两口戒刀,可能拿来?”宋江双手齐摇:“不能拿!”如把刀拿来,兄弟舞起刀来,没有这么些人给他杀。
孩子去了一刻工夫,除戒刀外,其余东西都拿来,摆在一旁:洗脸盆、手巾、洗脚桶、一块洗脚布,还带了一铫子滚水。“贤弟,你先洗脸,把脚洗洗,要赶快穿衣服。”武松洗过手脸,桶里倒水,低着头洗脚。宋江拧把热手巾,代兄弟把身上泥巴揩擦干净;拿了根挑簪,把他头上的头发挑了分开,用梳子把前后梳通了,把压发莲子金箍朝他头上一套。把他的衣服由小褂子到外头的直裰,一件件拾掇好了,朝他身上一披:“贤弟,赶快穿起来,不要受凉。这一套衣服,你家三嫂子费了事了。愚兄的衣服身腰太小,你不能穿。你家三嫂子特为在箱子底下找了一笔大身腰,你可以合身。”武松身上也实在冷得难受,把脚揩干了,身上的水迹也揩干了,两只手把袖子一套,颇为合身。再把衣服望望,武松又好气又好笑:三哥这个谎说得可怕!这身衣服何尝是三嫂子找出来的?我自己的衣服岂有不认得的?三哥却是好意,怕我不肯穿,他拿这句话解释,骗我穿的,我如不穿,辜负三哥的美意。三哥这个谎他说套住头了,我来拿他着着耍:“三哥,这衣服可是三嫂子找出来的?”“一点不错。”“你老要到后面查点查点,你老多在外,少在家,三嫂子房里怎么有和尚衣服的?”这句话把宋江的脸涨得通红:“岂有此理!你还拿哥哥开玩笑!”武松把衣服穿好,孩子把僧袜、僧鞋拿过来,武二爷也穿好了,佛珠朝项上一挂,包裹叫人保存。洗脸盆、洗脚桶等零星物件,有孩子拿走,又泡了两碗茶来。
“贤弟,请用茶!”“小弟要到后面见伯父伯母请安。”“请你稍停一下,他们后头上房里稍微收拾下子,等后头请才能进去,愚兄略陪你吃点酒,御御寒。”一声喊,随即有人把一桌丰盛酒肴摆下,带了两双杯筷。“贤弟,请上坐。”“小弟不能有占你老。”“在我家里,你不要客气。你头一次到我家来,应当上坐。”武松遵命,首座上坐下,宋江对陪,执壶斟酒。“贤弟,我这酒是最好的原泡子,你多吃两盅,这些菜谅来都合你的胃口。”他又叫人端了几盘馒首薄饼来,武松大杯酒喝着,大块肉吃着,宋江就陪他谈:“贤弟,光阴迅速,曾记得去年在柴庄一拜而别,转眼间一载有余。我听人传说,你在山东打虎,很为得意,怎么转眼间你被问两次军罪,又身入空门,是何缘故,可能请教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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