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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重读札记之十九:赏析《水浒传》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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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作者以很高的文化修养,驾驭流利纯熟的白话,来刻画人物的性格,描述各种场景,使白话文体在小说创作方面的优势得到了完全的确立,这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的意义极为深远。
在艺术上,《水浒传》也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读《水浒传》领略其艺术方面的魅力,既是一种学习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的过程。
《水浒传》的艺术成就最成功无疑是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水浒传》的一大特点,就是人物众多而人物各自的身份、经历又各异,因而表现出各自不同的个性。在人物的塑造上,《水浒传》主要体现出这样几个特点:
首先,突破了类似《三国演义》等小说对人物的类型化描写,突出了人物个性化,在人物的刻画上更加细腻和生活化。金圣叹说书中“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气质,人有其形状,人有其声口。”这四句话说得正是这个意思。水浒的长廊中有一串串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如林冲、鲁智深、武松、李逵、燕青、宋江等等,每个人都有着极为明显的个性特点,即使是同样的粗豪之人,如鲁智深和李逵也在个性中有着不同的地方,鲁智深粗中有细,李逵粗起来不顾任何后果。除了这些英雄人物,还有一些次要人物也都写得相当精彩,个性十足。
像高俅发迹的一段,写他未得志时对权势人物十足的温顺乖巧、善于逢迎;一旦得志,公报私仇、欺凌下属,又是逞足了威风,凶蛮无比。杨志卖刀所遇到的牛二,那种泼皮味道真是浓到了家。
其次,《水浒传》塑造人物的主要手法是决不孤立的就人物而写人物,而是为人物设置一系列的情节和故事,随着人物的出场与行动,常出现一组组的情节,而每一组情节又往往是人物性格的发展史。这些情节又通常包含着激烈的矛盾冲突,包含偶然性的作用和惊险紧张的场面,包含着跌宕起伏的变化,富于传奇色彩,通过人物在这些情节中的表现充分的展示自己的个性。如林冲就通过误入白虎堂、刺配沧州道、风雪山神庙、火并王伦等情节,如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大闹桃花村、大闹野猪林、醉闹五台山、倒拔垂杨柳等情节,武松的景阳冈打虎、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等情节,这些情节充分起了展示人物性格的作用。
再次,通过细节来刻画人物的性格,塑造人物的形象。如受朝廷重托去请张天师祈禳瘟疫的洪太尉,才走了“三二里多路”便“脚酸腿软”,起了怨言。官尊显贵,官富显贵,官侈显贵。官何以显贵?当官的骄尊富侈霸,做民的岂能不水深火热,当牛作马?如高衙内调戏林冲妻子,林冲气愤待要打时“当时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软了。”写出了林冲为了保全自己现有的生活的“忍”;再如林冲杀陆虞候的时候把枪换成了刀的细节,强化了林冲忍到极限时那种狠的个性;还有李忠的描写,给金老头和女儿钱的时候,李忠只掏出二两银子,在桃花山送鲁智深下山的时候,放着手边的钱财不给,说要另去劫了再送,这些不经意的细节写出了李忠的小气和计较。让人感觉李忠不是一个痛快之人。
还有就是通过人物个性化的语言来塑造个性化的人物,这一点在谈到《水浒传》的语言的时候重点赏析。
《水浒传》第二个比较突出的艺术特色就是他的整体结构的完整性和变化性的结合。
《水浒传》的全部结构基本上是完整的,同时又是富有变化的。书中人物与情节的安排,主要是单线发展,每组情节既有相对的独立性,又是一环紧扣一环,互相牵连。
这种安排主要通过不同英雄被逼上梁山的不同道路来展示起义斗争的广阔画面的,从开始到结尾正是农民起义一般过程的真实反映。由分而合,宛如百川汇海。这样一来,既表现了起义由星星之火发展为燎原之势的特点,又使小说在具有一个大框架的同时,又保存了若干具有独立意义的单元,使结构完整而又灵活。
前面的单线结构主要是以人物的交替来发展故事,按照人物的故事安排结构,让人感觉像是一个个英雄人物的传记,随着故事的发展,不断的勾连出更多的人物和情节。到了英雄完成聚义之后,结构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单线的发展,而是根据事件的发生,综合的安排人物,构建情节,这和水浒中的实际情况是切合的,聚义前大家的反抗都是个别的和自发的,而聚义后却完全是一个整体,从两败童贯、三败高太尉到后来的征辽国、田虎、王庆、方腊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结构。到了最后又是分别讲述了几个主要人物的结局和结果,把一场反抗朝廷的运动从自发、个体的开始,到有组织、有规模的壮大,再到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的结束,完完整整地表现了出来。同时,结构的富于变化,主要是通过展示情节的生动性、曲折性表现出来。写大小事件,都显得腾挪跌宕,变化多端,引人入胜。
《水浒传》的第三个比较突出的艺术特点是他的语言艺术。《水浒传》的语言带着明显的话本的特点。所谓话本,一个主要的特点就是白话,《水浒传》第一次将白话运用到了绘声绘色、准确生动、惟妙惟肖的程度,成为中国白话文学的一座里程碑。
《水浒传》的语言明快、洗炼,无论叙述事件或刻划人物,常常是寥寥几笔,就达到绘声绘色,形神毕肖的地步。在《楔子》里,《水浒传》的语言艺术的魅力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来,如写洪信遇虎一段:“只见山凹里起一阵风,风过处,向那松林背后,奔雷也似吼一声,扑的跳出一只吊睛白额锦毛大虫来。”先是风,后是声,然后是虎,一句话写出了很多的层次和段落来。再看洪信的反应:“洪太尉倒在树根底下,唬得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重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口语化、市井化的语言,四句一句一样,把洪太尉的受惊吓写的活灵活现。
《水浒传》的语言生动、准确、富有表现力。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三拳充分展示了《水浒传》语言生动、准确富于表现力的特点:第一拳:“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了出来。”第二拳:“提起拳头,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 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绛的,都绽将出来。”第三拳:“又只一拳,太阳穴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钵儿、铙儿,一起响。” 这三句都是比喻句,句式结构几乎相同,而且非常有层次性,分别从味觉、视觉、听觉三个角度对鲁智深这三拳的结果进行描绘,这样把本来抽象的感觉用具体的味道、颜色、声音来形容,容易使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再加上味道是“咸、酸、辣”,非常鲜明;颜色是“红、黑、绛”,非常绚丽;声音是 “磬、钵、铙”发出的,非常悦耳动听;三者加在一起,带给读者的就是美的享受——打得真是痛快,强抢民女的镇关西只有被打成这样才够解气。
《水浒传》人物语言达到高度的的个性化成度。鲁智深刚见到史进,既称久闻其名初次见面的史进为“阿哥”,也称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的王进为“阿哥”。这两个都是好汉,都让他喜欢。这一声声“阿哥”,表现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欢喜”;李忠和周通在鲁智深的眼里并不是慷慨爽利之人,他推辞他们拉他入伙的话语:“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真正的妙语天人,也只有鲁智深说出这样的话来才精彩;杨志对自己的身份特别在意,他自我介绍说:“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这些话很切合杨志自负名门之后的性格;李逵常说:“哥哥,兄弟闲了多时。不曾杀得一人,我便先去走一遭。”“杀人”二字就象口头禅一样常挂在李逵的嘴上;宋江一说话,总会带上几句:“俺是郓城小吏出身。又犯大罪,托赖你众弟兄扶持,尊我为头......”,等等,《水浒传》中人物的语言,使每个人物突显出强烈的个性来。
当然,《水浒传》的艺术特色不仅仅是上面说到的,比如起现实主义和个人英雄浪漫主义的完美结合,比如其描写的当时社会的民俗风情画卷,等等都带给人很高的艺术享受。而且其战争场面的类同化描写,后半部分的零乱和仓促等缺点也很明显。但是不管怎样,瑕不掩玉,《水浒传》依然是我们民族艺术宝库中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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