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〇回

  入山寨窥望雄关

  杀仇人邀请好友

 

 

  话说黄天霸见关内喽兵不在那里把守,随即一个蹿身,到了里面。只见头关之内,一个大大的兵房,约有四五千喽兵睡在里面。兵房一带,皆挂着那些弓箭之类。当中六扇屏门,门上皆钉着铁钉,绕过屏门,有一个极大的院落;院落两旁栽了些树木。天霸向前走去,约有两箭远近,复有一座牌楼,周围一带,都排立枪炮。当中一门,将倒刺钩钉得密密层层,关门在上面;门前一连六层坡台,皆是青石砌就;两边又有两座兵房,无非是喽兵把守的所在。天霸正往前进,见有这个所在,知道是第二座关了。要想由当中进去,门既关闭,自然难入,只得复将身躯一纵,蹿到那牌楼顶上;两脚尚未站稳,忽听喀嚓一声,兵房里早来了一人。天霸吃了一惊,所幸此时交到五更,天将发白,那个月光正暗下去,猛然由黑里望去,尚辨不清楚。天霸只得将身躯缩小,将牌楼的横额,遮着自己。只听下面一人说道:“王三你也该起来了,今日是你的班期,少顷里面有人出来,见我们还未开关,岂不又是倒运?三位大王连日正喜得不亦乐乎,终日里饮酒喝叫。昨日李头目回来迟了,大王问他在何方耽搁,他说老子开关开迟,以致过河不早;大大王迁怒到老子身上,将差额除去,还打了四十大棍,欲将来治死。幸有智明大王说情,保了性命。我看你早些起罢,现在已不早了。”说着,好像小解似的,过了一会,复行进去。
 

  天霸听下面无什么动静,仍就转身向里望去。谁知二关之里,又是三关。里面所有埋伏,向非头两座可比。一带空地,约有一里多些,地下连一草一木都没有,一片平场,好似铺就的仿佛;顶头一连三座大门,皆用铁皮包就,也是两座兵房。再看里面,灯光雪亮,将一座九层台阶照得清清楚楚。每层台阶上皆设着擂木滚石,当中一座大炮,高悬在半空,四面皆置就车轮炮。若有外人进来,只要将车轮一开,四面八方,皆可照打。天霸细细看来,晓得他的厉害;又不知地下如此平稳,下面埋着什么物件。正在为难,突然左边来了一个灯笼,一人在前,两人在后,且说且走,说:“施公在暗室里,又饿了一夜,打量不曾死也有个八九分没气了。方才听说大大王下令,命人去看,他如已经要死,便将他拖到聚义厅前,照着智明大王所定的,将他开边庭,一人分做两个,把所有心肝五脏俱皆取出,遥祭那班朋友,为绿林中报仇雪恨。谁知道不但未死,仍比上山时精神好,听说他还大骂大王呢。这不是件奇事吗?”后面两人说道:“大哥!在你看来,施公究竟如何?”三人你言我语,已到关口喊关。天霸再一细看,原来左边有一条极窄小路,弯弯曲曲,直抵第三座关下。天霸方才省悟,他中间这条路,尽是埋伏,若是不知他的路径,定然遭他暗算。当时听了此言,知施公仍然无恙,看看东方发白,心下急道:“这三个死囚,还不出去,再迟便不好进了。”正急之间,只听轰隆一声,关上横闩,早已落下。一声响亮,关门大开,三人走了出去。
 

  天霸趁着此时蹿身下来,由那条小路,飞奔而去。到了前面,却是一个小小的铁门。天霸在前正想摇动,忽然里面有人一推,将门开下。天霸吃了一惊,赶着一个箭步,蹿到上面。谁知上面那人早已看见,低声喊道:“黄总镇你来得正巧,小人在此。”天霸见有人招呼,低头向下一望,乃是方才送信的那个王雄。也就飞身下来,向他问道:“大人究竟怎样了?你何故此时出来?”王雄道:“小人幸亏早到山上,不然几乎为大王查出。却好我上山时已是三鼓以后,到了暗室里面,才将总镇的话,回明大人。聚义厅上查问,说大大王立等大人到厅上问罪,幸亏回了一番言语,方才挽回。直至五鼓以后,始为安静。小人怕总镇已到山上,冒险前来,反误了大事。因此随那里面的喽兵一同出来,却好在此遇见总镇。就此尚无人知觉,赶快出去。山外左边有五六里地方,有个马房,是从前盖的,现在破烂不堪,久无人到。大众可在那里藏躲一天。到了二鼓以后,再由这一路进来,小人总在这里接应便了。”天霸听他所言,又见天色欲亮,只得说道:“大人在那里,俺便不去了。但是这里面路径不熟,夜间前来,又多一番周折,汝必要到此方好。”说毕,仍由原路,出了头两座关头。只见那浮桥上面,已有许多人来往,所幸相离尚远。天霸赶着运动功夫,蹿到树林里面,对何路通说了一遍。

 

  依着王雄所说的那个马房,一路而来。果然走了六七里路,渐渐离山后不远,却有一所破屋,四面八方,无人来往。天霸道:“想必就是此处了。”说罢,当先到了里面。何路通与贺人杰两人,也就随着进来。但见些朽坏的马槽,余下也别无物件。当时三人便在里面藏躲,专等二鼓以后,便去干事。
 

  话休烦絮,单说曹勇自从将施公捉至山上,便喜得眉飞色舞,更兼智明要报关王庙大仇,更觉十分高兴。一夜之间,叫喽兵到那暗房里去了数次,皆见施公精神陡长,毫无受苦的神情。曹勇见喽兵如此回复,向着智明说道:“这施不全究竟是何人转世,便如此强硬?从昨日下午被捉,至此时未进饮食,而且被捆受苦,仍然不觉得伤损。照此看来,虽饿他两三日,也不得就死。咱们此时正是高兴,何必要到那地方才下刀?此时将他拖来,照着你的法则,由脊背下刀,用那开边庭格式,断送了他的性命,岂不爽快?”智明道:“大哥有所不知,这赃官既来山上,若是咱们自家处死,即便说与人知道,绿林中朋友也未必相信。咱们山上的威风以及朱二哥的英名,也不能大震。在小弟看来,莫若等至天明,命喽兵去到琅琊山,将那王朗一班英雄,请至咱们山上,饮酒杀人,使他们亲眼看见,如此也觉得咱们公道。便是日后绿林说起,也该称赞。”曹勇听了此言,不禁大笑道:“还是智明贤弟言之有理,此时可叫这赃官多活几时。”说着,便命了一个小头目,等天明开关,由山后小河到琅琊山去请王朗。我且将此摆着,看书是一齐来,编书的却没有两张嘴。

 

  且说施公与朱世雄出京之时,正是飞云子盗取御杯的第三日。只因施公的书无可顿挫,必得说到此时,方可将他摆住。回头再说飞云子得了琥珀夜光杯,自己便匿迹京中,打探事后的消息。到了次日,听见街坊传说,昨日大内里失去宝物,现在皇上召见施公,命他捉拿强盗。飞云子听了笑道:“施不全你也太糊涂了,天下事,你可奉旨承办,这件事也要追究,可知我此次前来,也是你种下的深仇,用这事来害你。莫说你倚仗的这一个黄天霸,便有十个黄天霸,能奈我何?既是你为这案出京,我虽不做你的对头,那王朗面前也不能不去交代。”到了次日,果然施公回任,他又跟在施公后面,一路向山东而来。
 

  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