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他每分钟都在思索到底世界尽头在哪里,是世界最深的海沟吗?那里恐怕没有人类存活。那是最高的山峰吧?他开始训练自己的体能,18岁那年登顶时,却只发现毫无边际的荒凉。
他安慰自己,事情怎么可能如此简单。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便无法不追寻!他在心里描写无数次她可能的模样,或许她住在北极圈内,是脸色白里透红的爱斯基摩少女。他天资聪颖,触类旁通,顺利被派驻北极做研究,却在几年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那个苦寒之地。
这时候其实他还很年轻也很英俊,有优美的气质与体格,可是他一直非常孤独,将自己自8岁以来所有的爱情、微笑与眼泪,皆保留给心里那位美丽如末日的影像。他后来转向考古,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与图书馆之间流浪,想在某块世人已经遗忘的碎片中读出世界尽头的秘密。
然后他总是逃避现实中那些女人,那些聪明美好让他动心的女人。这是为了对三方面负责:她们,他自己,还有那个惟一的她。而他就在一次次的拒绝和漫长的追寻中,逐渐老去。多年来的奔波辗转,消耗了他的健康。最后他一个人躺在异乡的贫民医院里等待死亡。
躺在床上的他仍不放弃,还在苦苦思索关于世界尽头的事情。这里是个华丽的大城市,绝不是世界的尽头,但他没有办法起身继续追寻了。
不久,隔壁病床住进来一个更衰老的女人,他一眼看到她肮脏的脸上还有艳丽的余光:正是当年他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吉普赛女郎。他这一生首次流下眼泪,求她指引世界尽头的方向。
她呆呆地想了一个礼拜,才在星期二的早晨小声对他说:“我终于想起来你是谁了。可是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个玩笑啊!”
她没有想到这个玩笑竟成了她一生惟一准确的预言。当天下午,他的生命终于油尽灯枯,到达了尽头。而他的眼睛无法闭上,直直看着那个影响他一生的最重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