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描写江南美景的名句,有南朝梁时丘迟《与陈伯之书》中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元虞集《风入松》的“杏花春雨江南”。江南的美,在春,在水,在烟雨迷蒙,在莺飞草长,在水郭山村,酒旗迎风。杜牧的这首《江南春》,把这一切全都抓住了,而且用极优美的语句,把它们浓缩在短短的二十八个字中,确实是妙笔生花。
这首诗的第一句,有一段公案,牵涉到对诗歌的欣赏理解,所以提出来说一说。
明代杨慎(升庵)在《升庵诗话》中说:“千里莺啼,谁人听得?千里绿映红,谁人见得?若作十里,则莺啼绿红之景,村郭、楼台、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清何文焕不同意杨慎的说法,他在《历代诗话考索》中驳斥说:“即作十里,亦未必尽听得着,看得见。题云《江南春》,江南方广千里,千里之中,莺啼而绿映焉,水村山郭无处无酒旗,四百八十寺楼台多在烟雨中也。此诗之意既广,不得专指一处,故总而命曰《江南春》。”何文焕的意见无疑是正确的。诗重想象,不能写得太实,当然也就不能讲得太实,如果都这样以科学的态度去解诗,那么李白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桃花潭水深千尺”(《赠汪伦》)当如何理解?杜甫《古柏行》“孔明庙前有古柏,柯如青铜根如石。苍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宋沈约就认为描写不实,他说:“杜《古柏行》‘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如此解诗,是不懂得诗歌的夸饰和想象,把它当成科学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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