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9年第6期

关于知青返城子女的通信(1994)

作者:佚名




  工人师傅给知青的信(1994)
  
  朱老师:
  
  你好!3月8日的来信已收到,内悉,勿念!
  读你的来信,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抚爱和关心,让我感动不已。我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我深深懂得你对莹辉的全部思念和牵挂,我会尽我的努力关心和帮助莹辉,让她健康的(地)成长,以慰藉你那颗远方母亲的心。
  收到你的来信之后,我即找莹辉谈了一次,以了解她在恋爱、生活方面的一些情况。莹辉在沪已有了一个男友,是我们石化总厂塑料厂的工人。据她讲,你也是知道的,虽说莹辉年龄尚小,但她独自一个在沪,未免孤独,缺少家庭之爱,如果能在恋爱上得到一些这方面的弥补也未尝不好,只要他们相爱、相敬,对工作、对生活都会有很大帮助,不知你的意见如何?我只希望莹辉能自尊、自爱,正确对待恋爱与婚姻。这些我都已和她谈过了,相信她也是个有一定主见的孩子,能把握好自己的感情。此外,我还和她谈了,要管理好自己的收入,不要乱花钱,我们石化总厂的总体效益还算不错,孩子的收入也不算太低。可是在今天经济大潮冲击下的上海,有多少钱也不会觉得多,我告诫她,一个远离父母的孩子,更要管好自己的钱,以备有用之时,莹辉还是很听话的,和那些一同进厂的技校生比起来,她显得更加朴素、本份。
  莹辉还刚踏上工作岗位,正如你所说,她脚下的路还很长,也有许多科学技术知识等待着她去学习,而她目前所从事的化工分析,更是技术性很强的工作,我真心的(地)希望她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努力学知识、学技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分析工。莹辉也确实正在向这方面努力,工作中,她一向认真,从不迟到早退,在班里和其他班员的关系也相处的(得)十分溶(融)洽,更可贵的是,她还愿意学习。当然,她性格内向,不爱讲话,这也许与她的经历与过去的生活环境有关,但,不管怎么说,进厂半年多来,她表现不错,望你放心。
  关心莹辉的成长,本是我应尽的责任,谈不上感谢之辞。朱老师,你的客气,令我不安,以后,请不要这样。我虽无上山下乡的切身感受,但,作为那个时代的过来之人,我也完全知道,远离父母的滋味,我会加倍关心莹辉,让她多感受一份温暖。从莹辉那里知道你想来沪探亲,但苦于没有住宿的地方,此事我会和领导谈妥,由组织出面,在你来沪之时给你们母女借间宿舍,叙叙别后之情;对莹辉的疗休也再做一些安排,使她能有更多的回黑龙江的时间。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尽可来信,能够做到的,我定会尽力而为。
  好了,信就写到这里,以后,有事就多做联系。
  祝
  好!
  陈霞
  94.3.28
  
  知青给工人师傅的信
  
  陈师傅:您好!
  我真没想到你能给我回信,看了你充满真情的信,又一次感动得我热泪盈眶,为了这个心爱的女儿,我的泪不知流了多少。三年技校期间,每当收到孩子和王安老师的信,每次写回信,泪水就会情不自禁地往下淌,以至双眼模糊,尤其给王安老师写回信时,总是泪水浸湿信纸。这是一种无声的感激之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用泪水来表达呢?但是感情控制不住激情。为了我孩子的健康成长,你们都为我付出了爱心,我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总有一种酸楚的内疚感。自从九零年夏天领孩子到上海参加考试后,通知没下来就回黑龙江了,至今,技校三年,王老师对我女儿胜似慈母的爱抚、关怀真使我终身不忘,现在进厂后又遇到你这位慈母般的师傅(孩子实习期间回家探亲时就提到过你对她的关心,因为那时不太熟悉,没敢冒昧给你写信),这孩子还是挺有好运气的,在上海这几年总遇到好人。在这改革、开放的花花世界上海,像你们这样好的人也很少,遗憾的是我至今都未能见到王老师和你陈师傅,我们之间还尚未相识,只能从书信的字里行间来体味真情实感。
  你对莹辉的教导使我十分感激,你是她师傅、长辈,又几乎天天见面,对孩子的现实表现是第一见证人,所以看了你的信,使我对莹辉在单位的工作表现及同志间关系等有了更进一步了解,我衷心恳求您像管教自己的孩子一样管教她,使她健康成长,如果有机会发挥她特长的时候,望您能全力推荐。因为一个人的成长,除了个人努力外,有时候机遇和有人扶植也是很关键的,尤其在你们这个大的单位,人才济济,所以我也总去信告诫她不要放松学习,在农场十几年,在学校读书时她是刻苦的,而且先天智力水平也是可以的。到上海后她执意要读高中、考大学,可是家庭经济条件实在不行;想考普师、幼师面试已错过,只好考技校,所以她愿望没实现,开始很自卑。后来也逐渐面对现实,安心本业,为了将来前途,还须加强自身文化素质及政治素质的提高。这一切拜托您陈师傅的关照了,我没有别的奢望,只望孩子为我争气!
  为了这两个孩子,我可以说承受了无人知晓的巨大精神痛苦,这些我不曾向孩子们倾诉过,也不想向他们倾诉,让我一个人默默地埋在心底吧,(也不能向莹辉的父亲说的,至今除了王安老师外谁也不知,今天与你诉诉,为了使你更了解、理解我,因为我们都是女性,你千万别与莹辉说,我不想让孩子为我伤心)。那年,我回上海,我哥嫂说要帮我往上海办,但是必须要我与莹辉的父亲李茂林离婚,而且办假离婚证不行,必需真离婚,把儿子给他留下,让我与女儿在上海(他们说你不是想女儿吗,那就离婚),如果不离婚,他们永远不会帮我办,我考虑再三,儿子、女儿、丈夫,舍谁呢?两个孩子我一个也舍不了,至于丈夫,虽然在兴趣、爱好上不同,(他)思想保守,不会经商,这几年农场亏损,没有风险意识到外边闯闯,(在我哥嫂眼里,这种老实到不会挣钱的男人没啥值得留恋,我要想翻身回沪,必须忍痛割爱去走离婚这条路),老李为人本份,而且平时夫妻之间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即使找个大老板,我又会有多大幸福呢?他从小三岁父母双亡,与姐姐俩在孤儿院长大的。那年农场搞扎根运动,党支书牵红线为我们当红娘。我要与他离婚了,我与女儿虽然能在一起相依为伴,而他又成了“孤独之人”了,我的良心道德促使我平静地面对现实,为了孩子健康成长,为了不使幼小的心灵刻上新的创伤,我决然答复他们:“办不了就算了!”从此哥嫂与我反目相视,对我女儿也百般刁难。终(总)算熬到毕业(实习时住到了宿舍里),我承认我无能,上山下乡百万大军,至今留在北大荒的已所剩无几,在教育界里更是屈指可数,虽然生活清苦些(老李打点另(零)工,糊糊口,我们学校也不正常开支),但是良心不受道德的遣责,我每当看到学生中缺爹少娘的孩子分外同情,常给他们剪发,关怀,平时多做好事,积点德,总为远方的女儿默默祈祷平安、顺利,总为关心、帮助莹辉的人默默吟唱《好人一生平安》。现在我的任务是一心培养好15岁读初二的儿子。哥嫂早已与我不来往,甚至搬到浦东后连地址也不给莹辉。算了,就算上海没这亲戚吧,好在还有王老师,你陈师傅,处好的关系,也不亚于亲戚。这两个孩子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只要他们健康成长,便是我的自豪,这是我最大的财富。过年前后,莹辉给我寄了500元,我告诉她,今后不用再寄了,自己存点钱,今后用钱地方有的是,家中恐怕力不从心的。对孩子的孝心我也很高兴,但毕竟含辛茹苦供出了一个学生,减轻了不少负担,我艰苦奋斗十几年了也过来了,只希望孩子也能勤俭度日,保持本色。至于她谈了朋友一事,我不反对的原因是王安老师已出面为我作了了解,并对(和)富立的家长进行了面谈。孩子远离家庭,如果能从恋爱方面得到点精神补尝(偿),能够有了互帮互学的朋友,也不是件坏事。孩子大了,有一定主见,我也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忠告她正确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也许还会产生进取的动力,关键在于引导。陈师傅,您多费心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代表我与富立孩子谈谈,转达我的心愿,让他们双双互相尊重、努力进取、完成学业(富立在学大专),为将来有机会再深造打好基础。
  至于回上海,我是几次梦回故乡了,说回沪容易,真回来也难,现在经济尚紧张,而且我在学习大专“教育管理专业”,为了晋中级职称用,暑期去哈尔滨省教育学院面授、考试共20天,学完也开学了,到时再作决定吧,感谢你一片真情,我想即使回沪,住处是不会犯愁了,不知你家情况如何,一定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今年多大年龄?我45周岁,属牛的,有(空)便来信谈谈你的家庭情况,以便进一步理解,请多与我保持联系,你能常来信使我对孩子更放心!
  祝
  全家安康!
  朱建英含泪而书
  94.4.4
  
  资料写作者:朱建英,上海赴黑龙江知青,现仍在黑龙江。
  陈霞,上海石化总厂工人。
  资料提供者:张丽婷,作家,现居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