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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语(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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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一个铅墙的角隅中,那里已倒人了一点钟铜的合金。常常在我正午休息的时候,一种混乱的叮叮之声从外面传到了我的耳鼓中。这是我同时代人的声音。我的邻居在告诉我他们同那些著名的绅士淑女的奇遇,在夜宴桌上,他们遇见的那一些贵族;我对这些,正如我对《每日时报》的内容,同样不发生兴趣。一般的趣味和谈话资料总是关于服装和礼貌,可是笨鹅总归是笨鹅,随便你怎么打扮它。他们告诉我加利福尼亚和得克萨斯,英国和印度,佐治亚州或马萨诸塞州的某某大人,全是短暂的、瞬息即逝的现象,我几乎要像马穆鲁克的省长一样从他们的庭院中逃走。 我愿我行我素,不愿涂脂抹粉,招摇过市,引人注目,即使我可以跟这个宇宙的建筑大师携手共行,我也不愿——我不愿生活在这个不安的、神经质的、忙乱的。琐细的十九世纪生活中,宁可或立或坐,沉思着,听任这十九世纪过去。人们在庆祝些什么呢?他们都参加了某个事业的筹备委员会,随时预备听人家演说。上帝只是今天的主席,韦勃斯特是他的演说家。那些强烈地合理地吸引我的事物,我爱衡量它们的分量,处理它们,向它们转移;——决不拉住磅秤的横杆,来减少重量——不假设一个情况,而是按照这个情况的实际来行事;旅行在我能够旅行的唯一的路上,在那里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我。 我不会在奠定坚实基础以前先造拱门而自满自足。我们不要玩冒险的把戏。什么都得有个结实的基础。我们读到过一个旅行家问一个孩子,他面前的这个沼泽有没有一个坚固的底。孩子说有的。可是,旅行家的马立刻就陷了下去,陷到肚带了,他对孩子说,“我听你说的是这个沼泽有一个坚固的底。”“是有啊,”后者回答,“可是你还没有到达它的一半深呢。”社会的泥泽和流沙也如此。要知道这一点,却非年老的孩子不可。也只有在很难得,很凑巧之中,所想的,所说的那一些事才是好的。 我不愿做一个在只有板条和灰浆的墙中钉入一只钉子的人,要是这样做了,那到半夜里我还会睡不着觉。给我一个锤子,让我来摸一摸钉板条。不要依赖表面上涂着的灰浆。锤入一只钉子,让它真真实实地钉紧,那我半夜里醒来了想想都很满意呢——这样的工作,便是你召唤了文艺女神来看看,也毫无愧色的。这样做上帝才会帮你的忙,也只有这样做你的忙他才帮。每一个锤入的钉子应该作为宇宙大机器中的一部分。你这才是在继续这一个工作。 不必给我爱,不必给我钱,不必给我名誉,给我真理吧。我坐在一张放满了山珍海味的食桌前,受到奉承的招待,可是那里没有真理和诚意;宴罢之后,从这冷淡的桌上归来,我饥饿难当。这种招待冷得像冰。我想不必再用冰来冰冻它们了,他们告诉我酒的年代和美名;可是我想到了一种更古,却又更新、更纯粹、更光荣的饮料,但他们没有,要买也买不到。式样,建筑,庭园和“娱乐”,在我看来,有等于无。我去访问一个国王,他吩咐我在客厅里等他,像一个好客的人。我邻居中有一个人住在树洞里。他的行为才真有王者之风。我要是去访问他,结果一定会好得多。 我们还要有多久坐在走廊中,实行这些无聊的陈规陋习,弄得任何工作都荒诞不堪,还要有多久呢?好像一个人,每天一早就要苦修,还雇了一个人来给他种土豆;到下午,抱着预先想好的善心出去实行基督教徒的温柔与爱心!请想想中国的自大和那种人类的凝滞的自满。这一世代庆幸自己为一个光荣传统的最后一代;而在波士顿、伦敦、巴黎、罗马,想想它们历史多么悠久,它们还在说它们的文学、艺术和科学多么进步而沾沾自喜。有的是哲学学会的记录,对于伟人公开的赞美文章!好一个亚当,在夸耀他自己的美德了。“是的,我们做了伟大的事业了,唱出了神圣的歌了,它们是不朽的,”——在我们能记得它们的时候,自然是不朽的罗。 可是古代亚述的有学问的团体和他们的伟人——请问现在何在?我们是何等年轻的哲学家和实验家啊!我的读者之中,还没有一个人生活过整个人生。这些也许只是在人类的春天的几个月里。即便我们患了七年才治好的癣疥,我们也并没有看见康科德受过的十六年蝗灾。我们只晓得我们所生活的地球上的一张薄膜。大多数人没有深入过水下六英尺,也没有跳高到六英尺以上。我们不知在哪里。况且有差不多一半的时间,我们是沉睡的。可是我们却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在地球上建立了秩序。 真的,我们倒是很深刻的思想家,而且我们是有志气的人!我站在林中,看这森林地上的松针之中,蠕蠕爬行着的一只昆虫,看到它企图避开我的视线,自己去藏起来,我便问我自己,为什么它有这样谦逊的思想,要藏起它的头避开我,而我,也许可以帮助它,可以给它这个族类若干可喜的消息,这时我禁不住想起我们更伟大的施恩者,大智慧者,他也在俯视着我们这些宛如虫豸的人。 新奇的事物正在无穷尽地注入这个世界来,而我们却忍受着不可思议的愚蠢。我只要提起,在最开明的国土上,我们还在听怎样的说教就够了。现在还有快乐啊,悲哀啊,这种字眼,但这些都只是用鼻音唱出的赞美诗的叠句,实际上我们所信仰的还是平庸而卑下的。我们以为我们只要换换衣服就行了。据说大英帝国很大,很可敬,而美利坚合众国是一等强国。我们不知道每一个人背后都有潮起潮落,这浪潮可以把大英帝国像小木片一样浮起来,如果他有决心记住这个。谁知道下一次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十七年蝗灾?我所生活在内的那个世界的政府,并不像英国政府那样,不是在夜宴之后,喝喝美酒并谈谈说说就建立起来的。 我们身体内的生命像河中的水。它可以今年涨得高,高得空前,洪水涨上枯焦的高地;甚至这样的一年也可能是多事之年,把我们所有的麝鼠都淹死。我们生活的地方不一定总是干燥的土地。我看到远远地,在内陆就有些河岸,远在科学还没有记录它们的泛滥之前,就曾受过江河的冲激。大家都听到过新英格兰传说的这个故事,有一只强壮而美丽的爬虫,它从一只古老的苹果木桌子的干燥的活动桌板中爬了出来,那桌于放在一个农夫的厨房中间已经六十年了,先是在康涅狄格州,后来搬到了马萨诸塞州来,那卵还比六十年前更早几年,当苹果树还活着的时候就下在里面了,因为这是可以根据它外面的年轮判断的;好几个星期来,已经听到它在里面咬着了,它大约是受到一只钵头的热气才孵化的。 听到了这样的故事之后,谁能不感到增强了复活的信心与不朽的信心呢?这卵已几世代地埋在好几层的、一圈圈围住的木头中间,放在枯燥的社会生活之中,起先在青青的有生命的白木质之间,后来这东西渐渐成了一个风干得很好的坟墓了——也许它已经咬了几年之久,使那坐在这欢宴的餐桌前的一家子听到声音惊惶失措——谁知道何等美丽的、有翅膀的生命突然从社会中最不值钱的、人家送的家具中,一下子跳了出来,终于享受了它完美的生命的夏天! 我并不是说约翰或者约纳森这些普通人可以理解所有的这一切;可是时间尽管流逝,而黎明始终不来的那个明天,它具备着这样的特性。使我们失去视觉的那种光明,对于我们是黑暗。只有我们睁开眼睛醒过来的那一天,天才亮了。天亮的日子多着呢。太阳不过是一个晓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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