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和鉴赏古典诗词益处甚多,不仅可以提高文化水平,增加文史知识,同时又是极美好的精神享受,可接受艺术熏陶,有助于摆脱庸俗趣味,培养高尚优美的情操。
马克思曾说:“如果你想得到艺术的享受,那你就必须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犹如要欣赏音乐就须多听音乐,要欣赏美术就须多看绘画、雕塑一样,要读古典诗词也必须由浅入深地多读作品,懂得的渐渐多起来,兴趣也便浓起来,鉴赏能力也便高起来。
阅读古典诗词,首先遇到的困难是语言难懂的问题。所谓难懂,不会是完全不懂,而是有些词语生僻,或不见于现代汉语,读起来吃力。这是有办法解决的,就是先读当代人加了注释的本子(选择好的),把注释的内容大体记住,反复阅读,积累得多了,熟悉了诗词用语的习惯,文字关一般也就过去了。古典诗词还常用典故,对一般读者也是一个语言障碍。关于诗词用典,历来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不管人们赞成与否,许多诗词用典已是既成事实。其实用典与否,并不决定作品优劣。如南唐后主李煜的词清丽流畅,一般不用典,是词中上品;而辛弃疾作词经常“掉书袋”(用典故),同样是词中上品,而且比李煜词的价值更高。问题在于典故用得是否恰当。如果故弄玄虚,生硬地堆砌典故,那就是浅薄无聊,令人生厌;而典故自然流入作品中,与歌咏的内容融成一体,那就可以扩大内容涵量,增加韵外之韵,味外之味,提高读者的兴致。且看辛弃疾的《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
枕簟〔dian电〕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词中两处用典。“书咄咄”典出刘义庆《世说新语》:晋代殷浩被罢官后,自己觉得冤屈,整天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写字。有人偷偷观察,才知道他只写四个字:“咄咄怪事。”咄咄,是惊叹声。“且休休”典出《新唐书·司空图传》:司空图晚年为逃避政治迫害,弃官隐居中条山王官谷,修个亭子名曰“休休”。自己解释说,“休,美也,既休而美具”。认为自己才能、身分、年龄和性格都不适合做官。退休最好。辛弃疾被罢官,闲居乡间,不得施展才能和抱负,心情抑塞,故借殷浩的典故抒发牢骚不平之气;又借司空图的典故为自己解嘲,暂且安慰自己。仅用六个字,增加了这么多内容涵量,且用得自然而不生涩。要读懂这类典故,应急的办法是看别人的注释和查辞书,根本的办法是尽量多读些历史和文学书籍。两种办法都有好处,既可读懂诗词,又可增加知识。
诗词有其特殊的表现手法,这是欣赏诗词尤其应该留意的。古代有人曾把诗歌的内涵分析为三类:“物境”、“情境”、“意境”。所谓“物境”是指对客观事物的描述,一般说描述得越形象、越生动、越鲜明越好。“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刘宋谢灵运),以不假雕饰的语言真切地写出一幅优美的春景,令人们称道不已。“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唐王湾),上句说江海相接的水面平阔,残夜尚未退尽,太阳已冒出海面,天亮得早;下句说江南一带旧年尚未过完,大自然中已萌动春天的气息,春来得早。这是经过苦心思索锤炼写出的诗句,道出了人们感到而说不出的感觉,同是妙句。描述物境,并不以真切、准确为唯一标准,因为这是诗人感觉到的境界,并不全是客观事物的本来面目。如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你说不对;黄河发源于青海巴颜喀拉山!如果这样用科学知识去要求诗就糟了,李白不是讲地理,是在作诗,是对黄河雄伟景观的惊异和赞叹,这就是所说的“诗家语”。
所谓“情境”是指喜怒哀乐的情感,这是诗的灵魂。没有浓烈的感情写不出好诗,然而表现得不好也不成其诗。如果说物境越鲜明越好,那么情境则越含蓄越好。所说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司空图《诗品》),就说的是情境。如李白的《怨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四句诗勾出一幅素描:珠帘内一个年轻美女,久坐不动,眉头紧锁,渐渐又流出泪水。她究竟有什么幽怨呢?诗人一句也不说,让读者去体会和想象。通常这类诗都是写久被幽禁在深宫中的宫女,那么你可以想见她的苦闷。她可能怨恨父母没有把她嫁出,可能怨恨情人没有和她及早完婚,可能怨恨拉她进宫的官吏,也有可能怨恨冷落她的帝王,更有可能怨恨无情的命运……总之由你去想象,当然是合理的想象。如果在诗中明确说出某一种怨恨,那境界就被限定,诗味就有限了。
所谓“意境”,是指诗中表达的某种思想和道理。这里看一首杜牧的《过华清宫》: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是咏叹唐玄宗和杨贵妃在骊山华清宫奢华生活的一个侧面。杨贵妃喜欢吃荔枝,长安不产,只能从四川运来。为了保鲜,就由人骑马一站一站日夜飞驰递送,劳民伤财,往往跑得人僵马毙。正因为统治者这样奢糜,导致内政不修,发生安史之乱,唐朝几乎灭亡。杜牧诗表达了讥刺、否定,兼有提醒后人记取历史教训之意,意在言外,没有说出,但读者都能领会,这是好诗。也有另外情况,有的诗人愿意把思想直接说出,如同是写向杨贵妃贡荔枝一事的苏轼的《荔枝叹》就有“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wei伪〕。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等讲道理的议论,同样也是招人读的好诗。当然这类议论必须同形象的描绘融在一起才行,全是空洞的议论不成为诗。
为了熟悉和掌握古典诗词的表现手法,在读一定数量诗词的基础上,还有必要浏览一点《诗话》、《词话》一类的书,如严羽的《沧浪诗话》、袁枚的《随园诗话》、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等等。这类书对历代诗人诗作的风格、流派、艺术手段、作品优劣等都有评论。这些书中的说法见仁见智,未必都正确,但作者都是这方面的行家,往往有精到的见解给人以启迪。
怎样才算真正读懂一首诗词?实际并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古人说“诗无达诂”,这原是指《诗经》说的,因《诗经》流传年代太久,各家解释纷纭不一,没有绝对权威的解释。后来因为许多诗歌常用隐喻、比拟、象征、讽喻等手法,意义不是丁是丁卯是卯那么确定,又把这句话用于一切诗歌。同一首诗,由于读者的经历、思想方法、价值观念、艺术趣味的不同,理解上出现差异是常见现象。在这类问题上,无法求统一,也不必求统一。为更深入地理解诗词,要细读,一目十行不行,须如嚼橄榄,反复品味。常说“读书千遍,其义自现”,这话用于诗词尤其合适。
为学习和欣赏诗词,背诵一些好诗词是十分必要的。如同牛吃草一样,先咽入瘤胃,再移入网胃,得暇时再在口腔细细咀嚼。好的诗词咀嚼起来滋味无穷。有的生理学家说,背诵诗文可增强记忆力,防止记忆力退化。果真如此,更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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