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和古罗马人认为组成物质的本原是原子。他们以原子论来解释世界物质的运动变化。“原子”一词的希腊文本意是“不可分”。根据它的本意,中国人关于物质“原子”的思想出现得还要早。
甲骨文中,“小”字只作三点,表示物的微细之意。这个字的造形原意是,两边各一点成“八”字,是分的意思。把中间一点分了又分,剩下不能再分的微点,便是“小”的形象。《说文解字》写道:“小,物之微也,从八,见而分之。”由此可见,“不可分”即“原子”的观念出现于殷商时期。孔子之孙子思(公元前483—前402年)的著作《中庸》写道:“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这意思是:我们所说的“大”,是指无边无际的宇宙,世界上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包容它;我们所说的“小”,是不能再分的物质微点,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把它再分割。《中庸》所说“莫能破”,即今日俗语“不可分”。子思和古希腊德谟克里特(公元前460—前371年)几乎同时提出“原子”思想。
遗憾的是,虽然《中庸》是儒家的一部经典,但是,在它成书后的千余年间几乎没有人理睬它所说的“莫能破”的观念。从子思以后,一代一代的儒家弟子都像他们的不祧〔tiao挑〕之祖孔子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研究社会伦理道德上,对于他们的先师本来就很少的自然哲学的闪光并不过问。直到宋代,理学大师朱熹(公元1130—1200年),才对“莫能破”作出进一步阐发。朱熹说:
莫能破,是极其小而言之。今以一发之微,尚有可破而为二者。所谓莫能破,则足见其小。注中谓其小无内,亦是说其至小无去处了。
莫能载,是无外;莫能破,是无内。谓如物有至小而尚可破作两边者,是中着得一物在。若云无内,则是至小,更不容破了。(《四书朱子大全·中庸》第十二章)
朱熹对“莫能破”这一原子概念解释得何等清楚!可惜,朱熹也仅仅停留在解释字意上,而没有用“莫能破”解释物质运动和自然现象中的任何问题。朱熹如此,朱熹的继承者也如此。又过了几百年,当西方传教士把近代科学连同古希腊的原子论带入中国时,中国人才想起了自己祖先的“莫能破”概念。此后就把西方的“原子”一词译成“莫能破”或“莫破”。
“无内”是战国时期名家提出的,也是辩者惠施的名言:“惠施……历物之意曰: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庄子·天下篇》)惠施在历数“物”的大小时提出“无外”和“无内”的概念,并把它们分别命名为“大一”和“小一”。其意思基本上和子思的“大”、“小”概念相同。
战国时期墨家还提出了“端”的概念,他们说:“非半不新〔kan砍〕则不动,说在端。”(《墨经·经下》)分割物体一直分到没有所谓半个(“非半”)的,不能再砍开的一个物质实体,就是“端”。墨家还以分割或砍木棍的例子,教导人们如何分法才会得到“不可分”的“端”。看来,“端”也是“原子”的概念。
春秋战国时期,诸子蜂起、百家争鸣。其中不少学派的自然哲学中都主张物质有不可分的实体存在。但是,这个思想在后世没有得到发展,更没有形成如同古希腊哲人的原子论。应当说,原子思想只是一种不可分的、不连续的物质观念;还有一种物质观,它认为物质是无限可分的、连续的。前者在中国虽然十分薄弱,但后者却得到了充分的发展。战国时期另一位辩者公孙龙说:“一尺之棰,日取其半,永世不竭。”(《庄子·天下篇》)这正是物质无限可分的、连续的观念。这种观念集中体现在古代的“元气”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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