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石制作,工序繁多,技艺精细。现以端砚为例,介绍如下。
采石
开坑采石是制砚的首要工作,也是一件十分艰难的工程。清代吴绳年《端溪砚志》的《端溪砚坑开采图记》中,有一段生动具体的记载,记述了当时老坑砚石的开采情景。
砚坑洞门在半山之下,进洞口转右名模胸石,坚不可凿,仅容一人裸体蒲伏(匍匐)而进。傍有出水小池,进数武(清代以五尺为步,半步为武),有梅花桩五段,松木为之,高二尺余,径五六寸,前人用以撑石角也。凡遇洞中曲折处,俱有此桩。迤逦而进,即小西洞口,无石可采,久经沙石壅闭。再进,即东洞,洞势向东,故名。其地较西洞略高,其水流入正洞,故易消涸,但石质稍逊,可无庸开采。过此,路径渐低,形如釜底,有名楼脚者,有名凸蓬者,皆土人因其开凿之形以名之。再进即正洞,一如小西洞,无石可采,自凸蓬转左即大西洞门,亦因向西,故名。西洞地势微高于正洞,洞内开凿年久,宽大如屋,土人即以凿下废石,随时填砌,以防倾堕。 自洞口至洞底,高下相悬约二十八九丈。一路高止三尺,宽止三四尺,不能起立,匠作带领小工,各携小磁坛一,竹箕一。坛可容水五升,箕可贮石十余觔(斤的异体字),每隔三尺,排坐一人,并燃一灯,昼夜将水传递运出,并于洞门外开一小沟,设车一架,用篾筐戽〔hu户〕水至车脚,然后车放入溪。进洞渐远,人数愈增,开至东洞,须排坐四十余人,至西洞须排坐八十余人,方得水干。其采石之法一如运水人数,并隔三五日又须引去客水(指又渗入之水)一次。然后看明石壁脉络,遇有颜色鲜润者,然后下凿采取,否则遇凿出火,并亦无用也。大约坑岩原分上、中、下三层,下岩最为上品。但岩洞年久深远,一岁之内,惟冬月水涸时可开采,而运石车水,先需两月有余,一遇新正春水发生,虽欲车戽,技无所施。
关于采石情况,清代李兆洛《端溪砚坑记》中,也有一段真切的描述。
凡砚坑不论在山顶山下,其中无不有水,故取石必先去水……故入洞者,无不裸体,洞中无不黑暗,故入采者,无不持灯,灯在洞中,气无所泄,烟煤皆著人体,故采石而出者,下身沾黄泥,上身受煤烟,无不剥驳如鬼。
引录了以上这些看来有些冗长的记叙,目的是让读者对200多年前,如何开采端石,能有些真实与具体的了解。更是要让我们知道采石工人的劳苦。入洞狭窄处“高止三尺,宽止三四尺,不能起立”,“仅容一人裸体蒲伏而进”。在这种“不能起立”的劳动环境中,要“昼夜将水和石传递运出”。因为“水涸时可开采”,“一岁之内”只能在寒冷的“冬月”时开采。又因“洞中无不黑暗,故入采者,无不持灯,灯在洞中,气无所泄,煤烟皆著人体”。所以“采石而出者,下身沾黄泥,上身受煤烟”,一个个“剥驳如鬼”。可以想见,采石工人,在严寒冬季,赤身裸体,匍匐爬进,躬身采石,体污黄泥,目遭烟熏。采取端石是多么艰难。《端溪砚志》上接着说:“苏长公云:‘千夫挽绠〔geng耿〕,百夫运斤(指斧凿),篝火下缒〔zhui坠〕,以出斯珍’,则洵〔xun 旬〕乎开采之不易,而老坑端石之所以宝贵也。”苏轼《砚铭》的确道出了采石之艰辛,获砚之不易。
维料
维料又称选料。采出的砚石,经筛选,将瑕疵、裂痕以及石皮、顶板、底板等部分剔除,保留“石肉”。对石料分等列级。根据每块石料的石品花纹巧妙设计,如将“冻”设计于砚堂部位,将“眼”安排在砚额、砚侧地方,又依其天然形状,制成各式各样的“砚璞”。
雕刻
雕刻是将“砚璞”,经过艺术处理与加工,雕制成精美工艺品,是砚石制作过程中的重要工序。砚石艺术处理与加工,就是对砚石设计、创作与施展技艺,要依石构图,因材施艺。砚石设计定案后,对“砚璞”“打大体”,俗称“凿大坯”。经铲滑,即刮平凿口,使砚石呈线条清晰、起伏分明状;再雕刻,有深刀(高浮雕)、浅刀(低浮雕),细刻、线刻。细刻要求精细、准确,线刻要求婉转、流畅。
配盒
精美之砚,须配匣盒,以保护砚石与防尘。砚盒一般为木质,多选用名贵树材。明代屠隆《文具雅编》上说:“不可用五金,盖石乃金之所自出,若同处,则子盈母气,反能燥石。以紫檀、乌木、豆瓣楠及雕红退光漆者为佳。”砚盒造型依砚石形状而定,砚盒底部有“四脚”,杂形与天然形砚盒,其脚称“豹脚”。砚盒制作也有不同风格,多以古朴典雅为贵。
磨光
砚石磨光是以油石加幼河沙粉粗磨,去其凿口、刀路。再用滑石、幼砂打磨,使砚石细腻、光滑,再经“浸墨润石”、褪墨等工序处理,方可制成精良砚石。砚石磨光工序,一般放在配盒之后进行。
如枚枚名墨、支支彩笔都是历代墨工、笔匠辛勤劳动制造出来的一样,方方宝砚也是采石工人、雕琢工匠艰苦辛劳、巧思妙作的成果。历史上,由于砚工社会地位低下,他们的名字与事迹,多不见经传,记载很少。《歙州砚谱》“匠手第九”一节中,录有刘福诚、周全、戴义和、方守宗等人。历史上,还有其他制砚名工巧匠,如唐代的马其祥,五代的李处士,宋代的令休(制砚僧人),明代的张寅,清代的黄宗炎(思想家黄宗羲之弟)、朱龙(“扬州八怪”之一金农之仆)、顾德麟、顾二娘(顾德麟之媳)等。他们的业绩永垂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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