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礼记·内则》说,周代的贵族之家,生下男孩之后,满三个月时,由父亲给起名。发展到后世,给婴儿起名不再局限满三个月,也不一定得由父亲起,也可能是祖父,还可能是母亲或祖母。这个名因为是幼儿时期起的,所以叫作小名,也叫乳名,某些地区还有叫奶名的。顾名思义,那就是小时候的名字,形象点说,就是吃奶时候的名字。后世尚文,追求典雅,小名在书面上便称“小字”。
从先秦文献看,那时无小名这一说。没有小名,也就无从说大名。那时大约是一次性命名。许多贵族的名字,有的很俗。如鲁成公名黑肱〔gong工〕,晋文公名重耳,齐桓公名小白,郑庄公名寤〔wu务〕生,陈宣公名杵〔chu楚〕臼,晋成公名黑臀,这都像后世的小名。但是齐桓公对周天子的使者自称“小白”(《左传·僖公九年》),晋文公对天子使臣也自称“重耳”(《左传·僖公二八年》),史书上也不曾说他们后来又叫什么名,可见都只有一个名字。
人的名字分大小,大约是起于秦汉之际。《史记·高祖本纪》说汉高祖“姓刘氏,字季。”司马贞《索隐》说:“按:汉高祖长兄名伯,次名仲,不见别名,则‘季’亦名也。故项岱云:‘高祖小字季,即位易名邦。’”看来项岱说得有道理。两个哥哥一名伯,一名仲,“季”怎么会成了字呢?这显然是富贵之后嫌“小三”(或者应是“小四”,上边还许有个哥哥叫“叔”)不雅,遂也仿效贵族男子另起名叫“邦”,以“季”作了字。好在先秦的贵族也有以行第字眼作字的,这样做也颇顺理成章。只有大文学家司马相如的传中明确记载说,小时候“其亲名之曰犬子”,长大之后“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这应是有关小名的最早记载。至于说,小名怎么起得这么丑,《索隐》引孟康的话解释说:“爱而字之也。”这种命名的文化心态,一直延续到今天。做父母的为了表示对子女的亲昵,小名常是故意起丑的、俗的,如狗蛋、铁蛋、阿狗、阿牛。为了求长命百岁,还有叫“狗剩”的。意思是:狗吃不了剩下的。
汉末三国时代,许多名人都有小名。如曹操小名阿瞒,刘备的儿子、后主刘禅小名阿斗。魏晋以来,文人雅士们还喜欢称小名,这集中表现在东晋。当时士大夫以真率、放诞为高,所以才出现称小名的风气。这在后世则行不通。别说对成年人称小名,就是稍大一点的孩子,当着他的同学、朋友呼叫他的小名,恐怕都会令其感到害臊,甚至不悦。有些出身寒微的人,就只有一个小名,发迹之后嫌小名不雅,都设法改掉。像南朝的张敬儿,原叫苟儿(就是狗儿),富贵之后在“苟”旁加个文,成了“敬”。马仙琕原名仙婢,富贵后改婢作“琕”。小名只能行于家庭,用于幼年时期,长大之后用小名就不适宜了。
旧时人到了入学年龄,要另起个名对外。如就小名而言,它就叫大名;倘就读书而言,它就叫学名;再就写入官府户籍、纳粮当差而言,它就叫官名;假如读书科考中了举,会了进士,做了官,还叫官印,也叫官讳。所以旧时“官印”、“官讳”就成了对他人名字的敬称。
有了大名之后,小名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尤其是娶妻生子之后,小名就讳莫如深,有些神秘起来,就是父母也往往改用其他代称了,如:老大,老二,等等。
在封建社会,一般女子都只有一个名,就是小名。这个名是不轻易对人说的。等到出嫁之后,这个名在婆家就“保密”了。这就是京剧《贩马记》中,赵宠和李桂枝成婚数月还不知道夫人叫什么名字的原因。当赵宠为夫人写伸冤状子时,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却羞答答地不肯说出。今天的青年人,是很难理解这一点的。《聊斋志异·白于玉》中吴梦仙不知道养母的名字,《五通》中龙女斥责女奴当着金生面喊出她的小字,《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有一组写闺情的词,其中有一首《忆汉月·咏美人小字》,都是反映这一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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