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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西文化交流史话 作者:何芳川·万明
第一章 远古时期中西交通踪迹的追寻




  中国同古代西方诸文明之间的交通与交流,源远流长,甚至可追溯到远古混沌时期。根据考古发掘,在我国辽宁省西部距今5000年的红山文化遗址中,发现了一种陶制妇女裸体小塑像,其造型与西方称作“早期的维纳斯”类型的塑像颇有相似之处。此外,从中国和西方青铜器时代遗存下来的器物,如兽角刀把头双刃剑、环型刀把头双刃剑等,也似乎可以看到两者之间存在着交流的痕迹。这些都提示我们:古代中国与西方诸文明的发展虽各有特色,但从来就不是绝对封闭或孤立的。

  从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中,也可以寻觅到中西联系的模糊踪迹。据《穆天子传》说,周穆王曾驾着八匹骏马拉着的马车西征昆仑,会见了西王母。在瑶池上,周穆王给西王母进酒,西王母作歌,穆王和之。《山海经》上说,西王母居住在玉山。她的模样像人,却长着豹尾和虎齿(《山海经》卷二《西山经》)。周穆王的时代,距今已经近3000年了。而那位传说中半人半兽的西王母,则代表着极远的西方。对西王母的描述,反映了我国古代人民对遥远而陌生的西方文明,怀着半是畏惧与好奇、半是欣羡与喜爱的兴趣。后世的人们从神话中推测,穆天子所到的地方,可能远及波斯,甚或印度。

  古代中西文化交流可以给予比较科学的论断的时间,目前大致最早推定在公元前6世纪,即我国春秋、战国之交。原来,早在公元前4000年前后,苏美尔人肇建了两河流域的古代文明。两河流域又称美索不达米亚(来自希腊文,意为“两河之间的土地”),包括今天伊拉克境内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两河中下游地区。此后,那里曾先后崛起著名的巴比伦王国、亚述帝国和新巴比伦王国。到公元前6世纪时,波斯帝国兴起。大流士一世在位时期(公元前521—前486年),帝国的版图西起埃及、巴勒斯坦、小亚细亚,东抵中亚乃至印度河流域西北部。在帝国广袤的疆域内,修筑了设有驿站的大道。盛极一时的波斯帝国,将古代希腊和印度等文明同中国的距离大大拉近了。

  当时,欧亚草原上散居着许多游牧部落。波斯帝国的东北边界和葱岭(帕米尔高原)以西塞人游牧诸部的地区接壤。在古代,希腊史家把散居在东欧、西伯利亚和中亚的北方部落泛称作斯基泰人;波斯人称他们为塞迦人,我国则把分布在河西走廊西端到天山南北麓的那一部分称作塞人。正是塞人,在古代中国同西亚、南亚、北非,直至极西的希腊城邦之间,充当了早期交流的媒介。前苏联境内阿尔泰地区巴泽雷克古墓出土的我国精美丝织品和漆器、四山纹铜镜,都是公元前5至前4世纪的遗物,几乎在同一历史时期,希腊巴特侬神庙中的命运女神雕像身着薄得透明的长袍,雅典红花陶壶上的彩绘人物,也穿着这种细薄的衣衫。从上述情形推断,当时中国的丝绸已经成为希腊上层社会的宠物。在我国,洛阳古墓中也发掘出来自地中海地区的玻璃制目珠(作装饰品用);同时,战国时期铁制铠甲与写实动物纹图案的出现,均有外来文化因素的明显特征可循。无论是中亚、希腊发现的早期中国文物与文化影响,还是中国发现的早期西方文物与文化影响,都是经由中西交通历史上那条最古老的通道,即斯基泰贸易通道,或称“草原之路”而彼此进行交流的。

  大约在公元前5世纪,波斯的费尔瓦丁神颂辞中就开始把中国称作“支尼”。印度两大著名史诗《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中,将中国称作“支那”。“支尼”和“支那”,可能是“秦”字的对音。这是因为,当时我国正处在战国秦霸西戎的时期,距离西方较近的秦,很自然地作为中国的代表而声名远播西方。在古希腊的著作中,则把中国称作“赛里斯”(意为“产丝之国”)。公元前416—前398年间在波斯宫廷供职的希腊人克泰夏斯,是见于文字记载的提到“赛里斯”这个产丝之国的第一人。

  到了公元前4世纪下半叶,历史上著名的亚历山大东征,摧枯拉朽一般灭掉了波斯帝国,并直抵印度河,建立起一个地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亚历山大的东征,直接把希腊文明带到中国西部边陲邻近的中亚地区,为此后的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的扩展创造了条件。亚历山大死后,他所建立的帝国迅速瓦解。他的部将们彼此争战,各自为政,建立了几个独立的王国。其中,塞琉古王国(我国史书称为条支,其中心地区位于今伊拉克、叙利亚一带)成为联系中国、印度、希腊、罗马等文明的桥梁。亚历山大另一名部将托勒密,割据在埃及和周边地区,建立了托勒密王朝。公元前30年,托勒密王朝为罗马人所灭。埃及又归入罗马帝国的版图。

  正是在托勒密王朝和罗马人统治时期,埃及在古代世界中的地位和作用发生了重要变化。以从事航海和贸易著称的希腊人和罗马人来到埃及以后,把这里变成古代地中海——红海——印度洋贸易的枢纽地区。为了使商船可以从地中海直接进入红海,托勒密二世(公元前285—前246年)修复了尼罗河至红海的运河。到托勒密王朝后期,每年从曼德海峡驶出红海的埃及船只已达20艘。公元初年,当罗马人掌握了印度洋信风的秘密之后,更进一步打破南阿拉伯人对印度洋贸易的垄断,大大增强了古代东西方直接贸易的势头。每年从埃及驶往印度洋的商船总数更增长到120艘。在繁荣的东西方贸易的刺激下,由亚历山大于公元前332年建立的亚历山大城迅速发展成为地中海地区的商业、文化中心,成为古代的一座世界性的城市。著名的希腊地理学家斯特拉波记载这座遐迩闻名的城市时说:“它有优良的海港,所以是埃及的唯一海上贸易地,而它之所以也是埃及的唯一的陆上贸易地,则因为一切货物都方便地从河上运来,聚集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市场。”

  埃及和亚历山大港的发展与繁荣,使它们作为西方地中海世界的代表,为古代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在西方的一端准备了成熟的条件。

  与此同时,中国也进入了自己历史发展的新时期。在亚历山大港建立前不久,战国七雄之一——秦国进行了商鞅变法。在此后一个世纪中,秦国国势日强,终于吞灭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制封建帝国。秦帝国的威名远播宇内,成为世界上其他民族最早称呼我国的名称。踵接其后的汉帝国,更加繁荣、强大。随着封建经济、文化的高涨和国力的强盛,汉代对外交流的兴趣与要求也更加强烈。

  秦汉帝国的强盛与繁荣,在古代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的另一端,准备了成熟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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