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6期
家书
作者：陈 亮
黄昏。无数条小路纷纷起身前来相认
系在村庄大槐树脚脖上的是哪一条
娘!此时车马远去，只有租借朦胧的
月色，乘两杯浊酒踉跄着走向落日
娘!我还想贼心不死地再问一遍
小香妹妹是否仍在门前溪边上绣花
她把幸福存在了一个倒闭的人心里
那么多好风景都给白白流失了啊
跪下。北平塬能否承受住我这般沉重
让大槐树用落叶狠抽左脸耳光吧
然后让我情愿再把右脸奉送过去
娘!在股市里我把自己都输掉后
终于磕头认输了。可我打死也不会拿出
心箱底下的那个老家。因我不想让
井也涌出泪来，让庄稼仇恨着咬碎
我名字的同时再咬碎收成，让秋天一片荒芜
2.一条大河
大河流经祖传的卦象田亩，横盘的乡村
白色大鸟鼓翼
如巨大的门窗，把天空打开关上打开
多少年，眼睛也看不出什么来
面河而居，面河垒坟，焚香拜祭
有着风水的经验，焦炭的人群呀
且耕且从伤口吐出火苗的歌
庄稼，是他们梦里也按不住的
心思。浓绿着，让风情不自禁地吹
河中有什么?太阳和月亮
还有被日月孕育出的神秘的红鲤鱼
桃花鳞甲折射出神话
草木青了枯了枯了又青
多像被大河带走复又带来
放在岸边上一代又一代的我们
大河流淌，没日没夜，静静——
3.乡村夏夜记事
你迷上了你的邻居她叫：小雪
旧衣服也掩不住她红杏的曲线了
你惊异于自己的眼睛
是在夜间去月亮湾洗澡的时候
一张张白纸让茧手写了撕撕了写
对小雪的怕可一点也不亚于
对她爹手中那把大铁锤的怕呀
你在想：怎样才能躲开那大锤
和这些蹩脚的文字而到达爱呢
你想的时候，树梢不敢晃，蝉，不吭声
这夏天就快给错过去了呀
——明天，小雪的媒人来提亲
的话，使你像被一柄大锤
猛震了那么一下
——憋了好久的蝉鸣顿时倾泄过来
大树，想起了，风——
4.无人的村庄
乡亲们都到哪里去了?苍风的茧手
逐家去敲那扇扇昏哑的柴门
那狗那鸡那牛那羊群都到哪里去了
娘，到哪里去了?所幸那盘碾碎过
汗珠血珠碾碎过骨骼的石碾老者
尚在，却让借问碰壁而返
一棵棵树长着长着就老了就枯了
一个个人在山路上在黄泥的日子里
怎么走着走着就迷路就走失了呢
一个村落怎么盖着盖着就荒废了呢
草没人去理，越发越发野了
寂寞时斗胆爬上屋顶，想站得
更高一些，想望见些什么呢?也老了
谁家的宅子又轰然坍塌开来
娘——有人喊。白发的河流
急切逆流而来，又匆匆顺流而去——
（选自《北方文学》2004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