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苏童小说的逃亡姿态

作者:王 昕




  苏童小说不仅展示人的生存逃亡和精神逃亡,有时还富有更深的底蕴。在小说《逃》中,苏童讲述了陈三麦一次次的逃跑行为,同时把逃亡扩大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说,逃亡成了陈三麦的生命的全部。三麦从小就有逃亡的欲望,“你让他吃饭他也逃,让他洗澡他也逃,你抓着鞋底揍他他更要逃”;三麦长大后,“给他娶媳妇他还是逃”,娶了媳妇后,他又跟上城里来的竹匠逃亡到外面,但城市没能让他大发横财,他又带着一身脏病逃回家。三麦的逃亡到此并没有终止,他又逃离家庭到前线打仗,打仗怕死还是逃,逃跑回来又怕给人抓住又继续逃……陈三麦就像羚羊一样不停地逃——逃——逃,一直到死亡为止。陈三麦终生都在逃亡中度过,他的一次次改变生活场景的逃亡,都是对既定的物质生活和既定的命运的恐惧和拒绝,同时都是企图为生命寻找更好生存的可能性;但是新的可能总是迅速转为不可能,失望或失败使得再一次的逃亡成为必要,这样循环往复,人们就像恐惧又盲目的动物一样,徒然地把生命耗蚀在匆匆忙忙的逃亡途中。苏童把人的逃亡上升到哲理的高度,深刻地揭示了生命过程的逃亡实质。
  逃亡是苏童小说生命追寻的主旋律,而人们逃亡的原因、动力和结果就是还乡。事实上,当人类失去了伊甸园之后,人们便永远地失去了福土乐园,因此人们就一直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逃亡去寻找理想的家园;可是人们寻找、建立的家园永远不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尽善尽美,这样逃亡就成了生生不息的渴望。从这种意义上说,逃亡与还乡这对对立相悖的主题达到了惊人的统一,一次次的逃亡都带有还乡的意味,而寻找家园的还乡本身就是逃亡。苏童的小说中出现了众多的逃亡/还乡者,他们一往情深地要回归枫杨树故乡,但是愚昧与堕落的枫杨树村庄并非生命的安息之所,更何况就是这样的地方还难以企及。人类的理想家园在哪里?生命将要逃亡到何处?尼采在打碎上帝的偶像后又陷入无家可归的虚无中,“我处处找不到家,我漂流于所有城市,我走过所有城门……‘何处是——我的家?’我叩问,我寻觅,寻觅而不得。”[2]海德格尔也认为“无家可归状态变成了世界命运”。[3]也许正因为家园难觅,人们才更渴望逃亡,逃亡使生命得以存在而绚烂多姿,逃亡使生命过程蓬蓬勃勃又奔腾不息。苏童正是呼应着这种感受,他才迷恋于人的逃亡姿态,通过生动精彩的演示逃亡从而对生命作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询。
  
  注释:
  [1]苏童、林舟《永远的寻找——苏童访谈录》,《苏童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10月第1版,第262页。
  [2]尼采《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转引自王一川《意义的瞬间生成——西方体验美学的超越性结构》,山东文艺出版社,1988年3月第1版,第51页。
  [3]海德格尔《论人道主义》,转引自王一川《意义的瞬间生成——西方体验美学的超越性结构》,山东文艺出版社,1988年3月第1版,第127页。
  
  王昕,女,汉族,河北邯郸学院武安分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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