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古代文人的生命超越

作者:廖大容




  人在追求生命存在的价值意义的同时,执着地走向了一条超越之路。
  人类难逃死亡的噩运,因此尘世生命是有限的,这是对我们最大的挑战。尽管死于何时何地,怎样死法没有一定,然而死亡无可回避则是确定无疑的……死亡的氛围是沉默的,是无言的期待,向一团黑暗沉陷,一切知觉通通化为乌有。生是偶然的,但与之密切相关的死却是必然的。
  面对此厄运,人类不论作何种挣扎,其结果还是不出其右;追求“享乐”,也无法满足精神需求。而渴求生命的永恒与不朽,才是人类最大的精神追求和最高的价值体现,因而积极进行生命的超越。
  其一,消极超越。靠哲学观念、宗教信仰而超越。这种超越,一是让自己相信观念或教义,使自己的心境变得宁静平和,对死已不觉痛苦。如庄子哲学观念是视死亡为至乐。他说:活着不如死了好;人生如一脓疮,死了,就破了;破了,就好了。一些宗教教义宣扬:活着是痛苦,死了才是解脱;现世是地狱,死后是天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人们相信它并以此麻痹自己,也就消除了对死亡的恐惧。甚至释家的一切皆空,引导人们漠视一切心外之物,解除对生命的迷恋,从而使主体精神进入一种超脱俗生世事的快乐境界。基督教最伟大的神学家奥古斯丁说:“现在我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向你说话,主啊,上帝啊,你是我的光、我的富足、我的拯救”。二是积极修炼,积善积德,希望自己死后成佛成仙,延长自然生命。三是死后轮入来世或进入天堂。死不过是从一个阶段进入另一个阶段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它只是完成其中的连接转换罢了。
  其二,积极超越。参透人类永恒的达观和积极建功、追求精神的不朽。苏轼“乌台诗案”之后,一路被贬。由于其融合了儒、道、释诸家之生命哲学,因此在经历了人生的宦海浮沉之后,仍能保持乐观的态度,有超脱世事、达观万物的适性逍遥。尤其对生命毫不悲观。他在《前赤壁赋》中,面对“客”的悲观,开导说:“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对生命,不要把它作为一次性完成看待,而要从人类的整体存在去考虑。在永恒时空前,每一个生命个体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当它汇入人类生命长河后,其永恒的价值和巨大的力量就显示出来。人类生生不息,与浩瀚的宇宙和绵邈的时空一样永恒,为什么要羡慕它们呢?这就是达观的生命超越。
  最高层次的积极超越就是追求精神的不朽,展示生命的社会价值而留名青史。这一点,儒家文化特别看重。他们主张珍惜光阴,积极进取,建功立业,要做到“立功”、“立德”、“立言”的“三不朽”。这样,你被载入史书,子孙会永远铭记你。精神不死,相当于你也永恒了。
  建安时期的诗人,高昂着建功立业的时代精神。曹操的《短歌行》中虽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叹,但更多的却是“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宏愿。曹植有“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白马篇》)和“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留金石之功”(《求自试表》)的豪气。曹丕有“载主而征,救民涂炭”(《黎阳作》)的雄心。表现了建安诗人生命的奋发性、进取性和昂扬性。
  伴随着唐代的盛唐气象和儒学地位的更加巩固,唐代文人的生命意识得到一个大大的提升。如果说魏晋时期的生命自觉是个体生命自觉的话,那么唐文人的生命意识则是明确的自我意识和渴求建功立业、造福人类、追求具有社会价值的不朽。主要表现为:有远大抱负,立功边疆和慷慨激昂的盛唐精神。
  中国古代文人生命觉醒,痛惜生命短暂,虽经历过苦苦的肉体挣扎,但最终认识到:肉体终将沉陷,思维终将飞灭,长生不老亦为虚妄。只有积极创造价值,建功立业,追求精神的不朽,留下千古美名,才能延长自己的生命,实现人生最大的价值和进入生命最高的境界。
  
  廖大容,重庆师范大学初等教育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