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我的阴阳两界》中的阴与阳
作者:陈亮萍
——王小波
一、社会的阴阳两界
这篇小说的开头有这么一段话:“将来的人也许会这样看我们:他们每天早上在车座上磨屁股,穿过漫天的尘雾,到了一座楼房的面前,把那个洋铁皮做的破烂玩意锁起来,然后跑上楼去,扫扫地,打一壶开水,泡一壶茶,然后就坐下来看小报,打哈欠,聊大天,打瞌睡,直到天黑。但是我不包括在这些人之内。每天早上我不用骑车上班。因为我住在班上。我不用往楼上跑,因为我住在地下室,上班也在地下室,而且我从来不扫地。我也不打开水,从来是喝凉水。每天早上我从床上起来,坐到工作台前,就算上了班。这时候我往往放两个响屁,标志着我也开始工作了。”这段话说的事情很平常,但作者的目的不在记叙故事,他要说的是,生活就这样分成了阴阳两界。阳的世界规规矩矩,阴的世界随随便便。主人公王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随便。为什么其他人要生活得规矩,而王二却可以这样随便呢?原因有三个方面。首先是因为他是病人,其次是领导不管他,再就是其他人也不管他。这是一个阴阳两界的社会。
这个社会存在着阴阳两种类型的人,他们的生活分属于阴的世界和阳的世界。王二就是阴的世界的代表。他的生活和工作都很随便。他住的地方是医院的地下室,地下室除了王二就没有第二个人,但没有其他人并不代表王二是孤独的。地下室除了王二是人之外,还存放着许多的物品,有医院的破烂,也有存放尸体的标本缸。王二就是经常与这些物品打交道。这些物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不会说话,都没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不管王二在这里做什么,都没有人反对他。他开始工作的标志是放两个响屁,他放屁时从来不怕别人听见,也不怕听到反对的声音,因为这里根本就发不出反对的声音。
生活在阳的状态的人,占了这个社会的绝大多数。他们的生活和工作都很有规律,他们是一群被设置了的人。这群人无论是领导还是普通群众,都处在一种被设置的状态。领导被上面的领导设置着,普通群众又被领导设置着。他们必须每天按时起床,准时上班。每天都要做同样的事情,包括扫地,打开水,喝茶,聊天,看报纸等等。这种设置好了的生活让他们不需要想得太多。他们不要想明天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要想明天将要干什么。这种生活慢慢的让他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们已经变得跟机器没有什么区别了。这是一群因设置而失去思想的人。
在王小波的杂文当中,有一篇叫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猪的生活很单调,假如没有人来管,他们会自由自在的闲逛,饥则食,渴则饮,春天来临时还要谈谈爱情。人来了以后,给他们的生活作出了安排:每一头猪的生活都有了主题,种猪的任务是交配,母猪的任务是生崽。人们的安排使猪痛苦不堪,但他们还是接受了:猪总是猪啊!”猪对被安排的生活只能是乖乖的服从。
被设置的人就像被人们安排好生活的猪一样,他们要做事情都是被设置好的事情,他们可以做的也是那些被设置好的事情。这是他们的生活。相反,阴的状态的人却不受种种限制,他们生活得自由自在,他们专门做那些不能做的事情。“李先生和我一样,专干些不能干的事。我干的事是想写小说,经常往刊物投稿,但是总是被退回来,并且不是退给我本人……”这就是阴阳两类人的不同生活。不同的生活内容使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阴的世界,另一个是阳的世界,但他们又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当中。在这个混沌的世界当中存在着上面这两种人。
二、个人的阴阳两界
这个社会存在这阴阳两种类型的人。同样每个人的世界也可以分为阴阳两个世界。《我的阴阳两界》这篇小说的标题就是这个意思。“我”在作者看来是指作者自己,如果站在读者的角度,则是指读过这篇小说的每一个读者。把这两层意思综合起来,这个“我”,指的就是每一个人。在小说当中,“我”指的是小说的主人公——王二。王二的生活存在着阴阳两界。
作者在构思这篇小说时,也是按照这两个世界来写的。阴和阳,阴在前而阳在后。小说也是先写王二阴的世界。王二因为有了阳痿病,而被医院领导安排在了地下室,他的生活和工作都在地下室进行。自从王二住进了地下室,他的工作就基本上没有什么内容了。和他的职称相关的许多工作,医院领导都不用他去做了,这些事不是领导不用他参加,就是有人替他代劳。比如医院的会议,各种学习的机会和看无聊电影的机会,都没有王二的份了。而每个月一次的领工资和买饭票这样的事,则全部被小孙取而代之。自从小孙介入了王二的生活之后,王二的一日三餐也由小孙来负责。这样的安排使得王二省了不少的时间和心思,但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是一种痛苦,一种权力被剥夺的痛苦。王二虽然阳痿了,但他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强加到他身上的痛苦。
对于王二来说,他阴的世界是由于三个方面的原因形成的:从生理上来讲,是因为他阳痿了;从工作上来讲,是因为他工作的权力被人剥夺了;从生活上来讲,是因为周围人的评价和眼光。周围人的评价和眼光,是使王二陷入阴的世界的重要原因。“对生活作种种设置是人的品性。不光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命的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的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别的,但我认为他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王二的周围生活着一群被设置得规规矩矩的人,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满不满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也想设置别人,他们的目标首先指向了王二。
自从王二患病以后,医院里头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和异样的眼光。首先发难的是,王二的前妻。在他们离婚之前,王二的前妻在医院里头哭闹了好几场,让大家都知道王二不行。可以说前妻的哭闹是使王二的生活进入阴的世界的导火线。其次就是医院领导的所作所为,医院领导为王二所做的安排,使王二进入了这样的一种阴的生存状态,医院领导在后来还试图维持王二的这种生存状态。再就是其他人的评价和眼光,是使王二处于这种状态的重要力量。这股力量一直压着王二,使王二想翻身都不可能。王二的周围,就是这么一群人。他们联合起来,企图为王二设置一种阴的生存状态的生活,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失败了,他们的目标没有实现。因为有人突然加入了这场游戏。那么是什么人帮王二解围的呢?这个人是小孙。小孙在小说中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是以朋友的身份介入王二的生活的,这种朋友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互相帮助之上。小孙和王二合得来是因为他们有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不愿意被别人设置。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共同点,他们的合作才会如此的胜利。
小孙是在设置王二的人没有想到的情况下接近王二的。当设置王二的人发现小孙的企图时,他们也想把小孙设置起来,但小孙对他们的行动给予了坚决的反抗,这种反抗主要体现在两次事件当中。第一次是在食堂。当食堂的大师傅企图用语言侮辱小孙时,小孙在食堂拿豆腐泼了大师傅一脸,这件事影响很大。“那天的事‘我们’大获全胜,给‘他们’以沉重打击,大师傅被泼了一脸油汤,还要写检查。”第二次是小孙的科主任找小孙谈话,问她为什么要到王二房间里去住,小孙的反问让老太太期期艾艾的答不上来,“干完了这件事,小孙觉得兴高采烈,得到了很大的满足,跑下来告诉我说,她又打了个大胜仗,并且要和我接吻以示庆祝”。这两次大胜仗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主动权,也为王二的翻身铺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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