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生命缺失体验的终极补偿
作者:赵亚平
同时我们还应看到,这种以弥留之际咀嚼生前悲苦、宣泄死后遗恨为特征的表现性形式,尚不足以对诗人的生命缺失体验构成有效的补偿,因为这种悲剧意识只能展示主体人格及民族精神的坚忍性层面,喜剧意识才能展示其自信性层面。但当美好理想与丑恶现实构成强烈反差,而生命的终结又将使诗人不再能为理想的实现而付诸实际行为补偿的时候,他只得借助于幻想形式为理想的实现付诸艺术行为补偿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已魂依阴阳门限上的诗人,聚集最后的艺术创造能量将诗思之火点燃,并在光焰万丈的诗境里幻视到了极致的完美与顶点的辉煌:南宋军队麾旄伐鼓扫荡胡尘,中原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子孙后嗣焚香设祭告慰亡灵,诗人亦含笑九泉歆享胜利果实……于是,在这片用想象创造的艺术美的天地里,诗人理想克获实现,遗憾为之消解,精神得到满足,在春温环拥中溘然长逝……这恰如弗洛伊德所说:“艺术家本来就是背离现实的人,因为他不能满足其与生俱来的本能要求;于是他就在幻想的生活中放纵其情欲和野心勃勃的愿望。但是,他找到了从幻想世界返回现实的途径;借助原来特殊的天赋,他把自己幻想塑造成一种崭新的现实。而人们又承认这些幻想是合理的,具有反映实际生活的价值。因此,通过某种艺术创作的途径,艺术家实际上就成为自己所渴望成为的英雄、帝王、创造者、受人钟爱的人物,再也不用去走那种实际改变外部世界的迂回小路了。”[3]
梁启超《读陆放翁集》诗曰:“辜负胸中十万兵,百无聊赖以诗鸣。谁怜爱国千行泪,说到胡尘意不平。”这是对陆游的坎壈遭逢、失衡心理、补偿意识、创作动因及诗歌魅力等的全面概括与真实诠解。
综上可见,南宋时的伟大诗人陆游在家庭和社会两个生活领域中的两种生命缺失体验,铸造了他人格层面的儿女柔情和英雄壮气,成就了他艺术层面的婉约丽句和豪放宏词;而这爱妻的柔肠与爱国的侠骨都在其最后的歌吟《春游》和《示儿》中得到了集中的体现和完美的展示。当诗人用最后生命之火熔铸成的炽热诗章灼痛我们审美的目光时,我们不禁要对这位“双赢”诗人的不朽忠魂高声赞美:“懿欤,放翁;壮哉,放翁。亘古男儿谁伯仲,琴心剑胆两风流!”
[1][2]刘雨《艺术经验论》,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15页。
[3]转引自[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刘象愚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4年版,第76——77页。
赵亚平,沈阳大学新民师范学院副教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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