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3期
《第九个寡妇》的叙事技巧
作者:张春红
相反,与之矛盾的X项——王葡萄却活得多姿多彩。虽说王葡萄自小是个童养媳,但公爹孙怀清一直把她当闺女一样养大。即便是十三岁那年发天花,高烧七天不退,命悬一线时,孙怀情也没有抛弃她;王葡萄虽然也是寡妇,但从不缺少男性的宠爱与怜惜,而且他们个个都把她当块宝,使她享受着众多的爱与被爱;王葡萄也没有合法的婚姻生活,但她却真真正正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儿子——挺。所以,作为女人,王葡萄的一生是完满的,没有任何缺憾的。严歌苓正是通过王葡萄与蔡琥珀这组矛盾人物不同政治命运与人生路途的书写,使读者沉进生活地表之下的岩浆,于痛苦的煎熬中反思人生和历史,以达到凤凰涅磐般的觉醒。
最后再来看作为非反X项的史氏兄弟(史冬喜、史春喜)。他们一直处于和史屯的政治阶层矛盾统一的粘着点上。一方面,他们代表着史屯的权力阶层(史冬喜历任史屯农业社社长、公社书记、民兵连长等职;史春喜是公社支部书记,后来又是全省最年轻的县级干部),是强权政治在史屯的具体外化形式;另一方面,他们又秉承着民间自然人性的率真,处处显示出与强权政治的格格不入。即相对于王葡萄,他们是有限度地保持独立的自我,而相对于蔡琥珀,他们则表现出对政治的不盲从。譬如当蔡琥珀顽固地要求民兵必须守卫大堤,以维护已经毫无价值的垦田成果时(这是在极左思潮泛滥的年代,人定胜天思想遭受自然惩罚的一个极好的佐证),史冬喜却坚持将人民的生命财产放在第一位。他带领民兵不辞劳苦,挨家挨户地检查窑顶,防止窑洞坍塌砸伤人,结果自己因救人而被塌窑砸死。史春喜在大跃进、浮夸风盛行的年代,虽也做了一些投机取巧,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以博取上级的表扬,但他从未利用运动整过人,他一心一意想的是史屯的百姓。饥荒年代,为了百姓,他甘愿卖掉自家的手表、缝纫机。他廉洁奉公,克尽职守,当上书记的第一天,就撤掉了老丈人会计的职务,为此还落得老丈人埋怨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些都说明,在我们党的工作的基层,强大的政治不仅常常与民间淳朴的人性合流,而且民间的力量也会不自觉地渗入强大的政治,从而使我们不至于对生活失去信心。也许中国当代三十年的历史满目疮痍,极左政治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极大的创伤,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我们涌动着生命欢乐的大地上,到处都存在着像史冬喜和史春喜这样一些纯粹、质朴的领路人。他们有意无意地以自己纯良的本性矫正着强权政治风暴带给人民的伤害,他们的存在最终让我们认识到,在冷酷的历史面目中依然保有一丝人性的温暖。这才是人类发展中最重要的东西!
换一个角度,非X项的蔡琥珀与非反X项的史氏兄弟之间的矛盾关系也是极有内涵的。按理说,他们处于同一阵线,有着共同的思想基础,也都热情地投身于政治运动,应该表现出诸多的相似性。但由于性别的差异,他们在政治空间的规范下,却呈现出不同的形态面貌。如上所述,蔡琥珀跻身政治阶层是以模糊自己的性别特征为代价的。而对史氏兄弟来说,参与政治不仅无损于他们男性的性别特征,相反还为他们人生价值的实现增添了筹码。像史春喜,成为县级干部后再回到史屯,被王葡萄看中的便是他手中的权力。王葡萄巧妙地利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化解了孙怀清的危难。严歌苓是否借此表达了男女两性在本质上的差异呢?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当然,《第九个寡妇》的故事内涵单凭“矩阵模式”很难解读完整,小说中充斥着的大量意象,小说具有的隐喻色彩,小说对人性的剖析,作者对民间文化所持的独特心理等,都是值得深入探讨的课题,本文只是就小说的叙事技巧管窥一斑而已。
张春红,江苏宿迁学院教师教育系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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