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3期
论袁宏道《瓶花斋集》中的尺牍
作者:陈 娟
至于诗文,间一把笔,慨摩拟之流毒,悲时论之险狭,思一易其弦辄,而才力单弱,倡微和寡,当今非吾师,谁可就正者?(《冯侍郎座主》)
其次,多次高度赞赏宋代诗文,推崇欧阳修、苏轼,肯定他们索取得的诗文革新成就。有意识地将宋诗文与当时文坛所标榜的唐诗汉文对比,开公允评价宋诗之先河。
邸中无事,日与永叔、坡公作对。坡公诗文卓绝无论,即欧公诗,亦当与高、岑分昭穆,钱、刘而下,断断乎所不屑。宏甫选苏公文甚妥,至于诗,百未得一。苏公诗无一字不佳者。青莲能虚,工部能实;青莲唯一于虚,故目前每有遗景,工部唯一于实,故其诗能人而不能天,能大能化而不能神。苏公之诗,出世入世,粗言细语,总归玄奥,怳惚变怪,无非情实。盖其才力既高,而学问识见,又迥出二公之上,故宜卓绝千古。至其遒不如杜,逸不如李,此其气运使然,非才之过也。(《答梅客生开府》)
弟近日始遍阅宋人诗文。宋人诗,长于格而短于韵,而其为文,密于持论而疏于用裁。然其中实有超秦、汉而绝盛唐者,此语非兄不以为决然也。夫诗文之道,至晚唐而益小,欧、苏矫之,不得不为巨涛大海。至其不为汉、唐人,盖有能之而不为者,未可以妾妇之恒态责丈夫也。(《答陶石篑》)
韩、柳、元、白、欧,诗之圣也;苏,诗之神也。彼谓宋不如唐者,观场之见耳,岂直真知诗何物哉!(《与李龙湖》)
宏近日始读李唐及赵宋诸大家诗文,如元、白、欧、苏,与李、杜、班、马,真足雁行,坡公尤不可及,宏谬谓前无作者。而学语之士乃以诗不唐文不汉病之,何异责南威以脂粉,而唾西施之不能效颦乎?(《冯琢菴师》)
再次,继续关注徐文长,认为他是“今代知诗者”,并积极搜索其诗文,为之编撰结集,发布刊行。
宏于近代得一诗人曰徐渭,其诗尽翻窠臼,自出手眼。有长吉之奇,而畅其语;夺工部之骨,而脱其肤;挟子瞻之辨,而逸其气。(《冯侍郎座主》)
徐文长病与人,仆不能知,独知其诗为近代高手。若开府为文长立传,传其病与人,而仆为叙其诗而传之,为当代增色多矣。(《答梅客生·又》)
徐文长老年诗文,幸为索出,恐一旦入醋妇酒媪之手,二百年云山,便觉冷落,此非细事也。(《答陶石篑》)
徐文长,今之李、杜也,其集多未入木,乞吾兄化彼中人士,为一板行。(《孙司李》)
最后,反对摩拟,提倡独创;重无法之法,讲求文章新奇。
唐人妙处,正在无法耳。如六朝、汉、魏者,唐人既以为不必法,沈、宋、李、杜者,唐之人虽慕之,亦决不肯法,此李唐所以度越千古也。(《答张东阿》)
宏实不才,无能供役作者。独谬谓古人诗文,各出己见,决不肯从人脚跟转,以故宁今宁俗,不肯拾人一字。(《冯琢菴师·又》)
文章新奇,无定格式,只要发人所不能发,句法字法调法,一一从自己胸中流出,此真新奇也。(《答李元善》)
《瓶花斋集》中的尺牍所反映的思想和吴中时期的尺牍相比,明显有两个倾斜:一是话题重心发生转移,由原来的逢人便讲人生受用享乐到现今的以诗文革新事业为己任,更多地宣扬自己与时迥异的诗论主张;二是相同的话题,观点也发生变化。吴中享乐重声色,京都求乐重精神;吴中参禅重参悟,京都悟道重修持。尽管如此,两个时期的尺牍仍有一脉相通之处,那就是反流俗反权威的人格独立意识,敢于与主流话语宣战的豪杰意识,此点在其文论观点上表现尤为突出。
陈娟,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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