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评张羊羊的《大地与天空的距离》
作者:邹建军
然而,这样的情形,也不总是常有;也不是一开始就存在。其实,在诗人的眼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往往是一种悲哀的、令人恶心的关系。在《九月》里,诗人呈现了“一枚矜持的果实”爱上了“腐烂”的现实,诗人是要以此象征人间的腐败与人性的式微;诗人看到的是“风里的尖刀”与“雨里的泥泞”、“哭泣的树”与“流浪的甲壳虫”、“失去尾巴的鱼”和“失去翅膀的鸟”,如此等等。“人”是什么样子呢?在《指南针》里,诗人与“你”对话:“你或者走下去/或者沿着河流,沿着平原或山丘”。在这里,“你”是迷茫的、没有明确人生目的,自己要往哪里走,从来也不知道;“你”热爱“太阳”却“始终怀着仇恨”,“就像风,洒脱地歌唱着愤怒与漂泊”。诗中所展示的“你”是一个忧郁与悲伤的形象。在这里,诗人要表达的并不是对自然与社会的仇恨,而是对自然受到人类的破坏、从而导致人类不知何去何从情形的批判。诗里所展示的,在某种程度上是人类生活真实情形的写照。
也不总是悲伤与愤恨,抒情主人公往往是一种“爱”的化身,诗人是要用爱来化解人世与自然界所存在的所有对立、所有不幸。在《九月》里,“我”要爱上一棵“哭泣的树”,爱上那些“流浪的甲壳虫”,还要爱上“一双眼睛”、那叛逆的“指南针”、那“失去尾巴的鱼”与“失去翅膀的鸟”,并且还要爱上任何一种“死亡的变形”,这里所体现的正是一种爱的哲学。在《窗外》里,“我”也说“自己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说明“我”是一个富于爱心的、正直的、宽厚的青年公民形象。正由于如此,他才不愿意过早地明白“人”和“大地”的两种关系:“痛苦地垂直/幸福地平行”。当然,抒情主人公并不是一个勇于反叛的人,相反却是一个平凡的人;诗中所表达的,也正是一个凡人的苦恼与悲哀。
这组诗的缺点在于有的句子比较平实,有的句子又比较难懂;有的意象过于简略,而有的语言又有一点生涩。当然,其优点也是明显的:一是因为一些句子与词组的反复而形成了一股气势,让诗产生出一种流动的气象。如在《指南针》里,诗人连续用了好几个“沿着”:“沿着路,你或者走下去/或者沿着河流,沿着平原或山丘”、“而我,沿着你的脚印/沿着你的影子和气息/继续走下去,甚至沿着鲜血//沿着风花雪月”,“沿着我们共同命名的爱情/沿着密谋的南方”等等,这样的句子的选择,当然首先是由于诗人情感抒发的需要,而其结果是在反复的句式中形成了一种整体性的结构。二是有的诗行蕴藏着一定的哲理,将人生的种种情形隐之于具体的意象之中,如“人”与“大地”的两种关系:“痛苦地垂直”、“幸福地平行”:“人”如果横在天空看“大地”,也许就会觉得“大地”太平板、太无生趣、太过渺小;“人”如果站在大地上看“大地”,则可以发现那辽远的地平线、那深蓝的天空、那洁白的云朵、那茂盛的森林等,正是在这样的大地上,人才能够求得生存并得到发展。三是诗人在最后一首诗里所展示的“搂着太阳/坐在云上”的境界,其实也许正是诗人所向往的人与大地、人与天空、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理想图景,这是诗中感人至深的句子。这也许是人与“天空”、“大地”的原初关系,也许是人类未来的理想关系。正是这些地方体现出诗人的独立的精神探索。
邹建军,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外国文学研究》常务副主编。